惢心如提线木偶般拜别如懿,一顶小轿被送出宫。
进忠将这婚事办得不错,又热闹又喜庆,出了宫后一路上吹吹打打,在惢心耳朵中却是为她响起的丧音。
她在宫中不是没有过寻死的想法,但她连江与彬都见不到,她为了江与彬的性命要嫁,也为了江与彬的性命不能死在延禧宫。
很快就被送到了喜房里,她面无表情地撤下盖头——本来她该怀揣着羞涩和喜意,等待着江与彬的出现,可因为她自己的愚蠢,她丧失了这样的机会。
惢心自嘲地笑笑,愚忠愚忠,愚可都在忠的前面呢。
她翻了翻喜房里,连一点尖锐的东西都没有,就如她的头上一样,连金簪子都被海兰令人磨钝了,为的就是怕她自我了断。
在海兰眼里,想来是她死了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若是牵连了皇帝怀疑上如懿,那就是罪大恶极了。
她抬头看了看房梁,若有所思。
若她真的死了,皇帝刚给“有情人”赐婚,新娘新婚当夜宁死不就范,皇帝是不是会更怀疑如懿和凌云彻有奸情?到时候她们自顾不暇,会不会就没时间伤害江与彬了?
她这三日最后悔的,是没有求令妃赐婚,还是当日惊惧之下说是自己和凌云彻有情,亦或是当年跟如懿去了冷宫?
忽然,门洞开了,一个穿着红裳的嬷嬷走了进来,看到惢心的神色笑道“姑娘若是有决心逼死自个儿,怎么没有狠心对别人下手?难道憋屈,就要一直憋屈死自己,让亲者痛仇者快吗?那江太医只怕要哭死了。”
惢心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砰得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道“嬷嬷救我。”
那嬷嬷摇摇头道“好叫姑娘知道,江太医为你求了我家主子,今日之事成与不成都会供我家主子驱使。姑娘若是作践了自己,那痛心疾首的唯有江太医一个。”
江与彬,江与彬,惢心的泪一道一道滚了下来。
那嬷嬷继续道“我家主子派我来,的确想帮姑娘一把。只是我家主子也说了,人贵在自救。姑娘若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那谁也帮不上你!姑娘自己可要想好了。”
惢心连连点头“我肯,我肯,要我做什么我都肯。”
那嬷嬷就从手里递了一把小小的匕首给她“那姑娘就该明白,这刀剑不该对准自己,而该对准害你的人。姑娘保护好了自己,别弄出人命就是了。”
嬷嬷出去未久,一身酒气的凌云彻就回来了,他醉眼朦胧得看着红着眼睛可怜可爱的惢心,想起的却是她的主子。
他不顾惢心意愿凑近了,低声道“海答应说了,皇上多疑,为了不露出痕迹,少不得我们得做真夫妻。等皇上疑心尽消,之后你我各过各的就是了。”
惢心脸上冷若冰霜“我不乐意。”
凌云彻沉了脸色“都是为了娴贵人,惢心,你想想你的主儿。”
惢心心中冷笑,只怕她之前就是想着旁人太多了,旁人却不顾及自己。
她认真地看着凌云彻“我不乐意,你若是敢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凌云彻想起海兰托人带来的话,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对如懿造成什么危害,刚要上前,忽然感到身子一阵一阵的发热,脸色也红了起来。
他在今日席面上并没怎么喝。倒是来新房之前喝了些海兰托人送的,说是之前如懿亲自酿的酒。就那一小坛子,他只珍惜地喝了一碗,剩下的仍然照着原样封存了起来。
他心快速跳着,头越来越晕乎,也越来越凑向惢心,动作愈发癫狂。
惢心警告和反抗无果,神色惊惧,索性心一横,咬牙拿出匕首胡乱向凌云彻刺去。
凌云彻一声惨叫戛然而止,好在席面上的人们都散了,粗使的婆子们也睡去了。还在外面的唯有两个嬷嬷和皇帝身边的茂倩姑娘。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一个往新房过去,一个继续向茂倩敬酒,还带着暧昧的笑意道“姑娘,小夫妻没轻没重的,别扰了姑娘喝酒的兴致。”
茂倩也不在意,干了一碗酒,环顾四周兴致缺缺“等明日嬷嬷收了喜帕,咱们早些回宫里去。这凌云彻没家没业的,有什么嫁头?哪来的好命还能得了皇上的赐婚。”
那嬷嬷一拍大腿,奉承道“就是说啊。惢心运气真差,姑娘就比一样了,将来必定选个百里挑一的好夫婿。”
外面喝得热火朝天,里面却是有些惨烈。
饶是嬷嬷见多识广,看到这场景也是一惊。看到凌云彻伤的部位更是狠狠一挑眉,看惢心的眼神有了点子敬意。
只见凌云彻已经疼晕了过去。惢心颤着手放过来一张染血的帕子,语气拉成了一条直线,带着颤抖却坚定的尾音“嬷嬷,谁规定,这喜帕上必须是女子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