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搜宫,查封,愉妃暂押入冷宫,纯贵妃晕倒,娴嫔降位,大阿哥和三阿哥被重责,一日之间,这宫里就像变了天。
后宫事不能无人打理,皇帝思来想去,便将宫务交给了舒妃处理,她虽然性子有些孤傲,可到底是世家女子,处理事情来也是丝毫不怯的。
纯贵妃醒来后就去了太后处求,太后闭门不出,准格尔战事又起,恒媞长公主的额驸战死,如今在外飘零,她只一心想将女儿接回,并不想插手这些事。可永琪自知皇帝盛怒,便一直跪在慈宁宫宫门前,叫太后不得不见了一面。
“永琪啊,你何必如此呢?”太后叹了口气。
“可额娘永远是永琪的额娘啊,孙儿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她身陷囹圄而什么都不做呢?”永琪一夜不曾合眼,“皇祖母,孙儿不相信,额娘会做出这种事,请皇祖母明鉴!”
永琪的身子跪得笔直,隐忍地哭着。
“你皇阿玛已经在查了,不会冤了她,”太后正忧心女儿,如今瞧着这份孝子心,也不由动容,“永琪,哀家也不相信,你额娘竟然有胆子敢谋害端慧太子,算计你大哥和三哥,可是事已至此,你需得先好好保重自己,实在不成,这宫里或许娴贵人能去劝一劝,她素来聪慧啊。”
或许吧。
“皇祖母。”永琪抬头,娴娘娘真的聪慧,就不会从贵妃变成贵人了?
“永琪,”太后看着他,“你知道,你的姑姑,哀家的女儿还在外漂泊着,可是哀家也毫无办法,只能盼着你皇阿玛点头,对你额娘,实在爱莫能助。”
“孙儿明白了,谢皇祖母。”永琪带着沮丧痛苦的心情出了慈宁宫,百感交集地往他许久不曾踏足的翊坤宫去。
娴贵人没了护甲本体,就像被抽走了脊梁骨,又去奉先殿跪了一日回来,正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容佩在一旁给她上药,劝道,
“主儿,您别难过了,皇上虽说降了您的位分,可是到底不曾,不曾,可是到底还是有情意在的,过几日您去服个软,皇上就会回心转意了。”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即使没有一滴眼泪,青樱依旧面如土色,“皇上哪里还记得。”
“娘娘,五阿哥来了。”菱枝通报道。
“您瞧,五阿哥还是心疼您的。”容佩连忙说道。
永琪入了翊坤宫,跪在青樱的床边。
“娴娘娘,求求您救救额娘吧。”
“海兰?她怎么了?”青樱仿佛被唤醒了,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沙哑的声音响起。
“愉妃娘娘昨日被皇上废为庶人,关进冷宫了,延禧宫的宫女太监都进了慎刑司,奴婢瞧着您劳累,就没告诉您。”容佩忙说道。
“为什么?”青樱长达发际线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说是愉妃娘娘涉嫌谋害端慧太子,教唆大阿哥和三阿哥。”容佩又说道。
“这样啊,”青樱的眉毛松了松,心里的玲珑心思马上给出了答案,“既然只是涉嫌 那就还没有定论,皇上是不会轻易动海兰的。”
“娴娘娘!”永琪猛地抬头,“额娘一贯同你交好,你不能不管她啊。”
“正是因为本宫……我同她交好,这才要避嫌。”失去了主位的尊贵,护甲不能带,尊称也不能用,青樱别提多憋屈,如今永琪还来质问她,这怎么可以!
“是啊五阿哥,咱们主儿这是过于劳累了。”容佩沏了茶来,“您快起来,先喝口茶吧。”
“我哪里喝的下!额娘危在旦夕,娴娘娘就这么一副态度吗!”永琪心里急,当下就站了起来,“娴娘娘果真是一心顾着自己,这翊坤宫,往后我不来也罢!\"
“五阿哥!五阿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五阿哥!”容佩望着远去的五阿哥,赶忙放了茶盏去追。
可是五阿哥一路出了翊坤宫,十几岁的男孩子,哪里是容佩一把老骨头能追的上的,最终也只能作罢回去了。
“主儿,五阿哥走了。”容佩气喘吁吁地走进门。
“走了就走了。”娴贵人叹了一口气,“该走的留不住。”
今日江与彬来请平安脉,说她遇喜,既然如此,永琪留不留在翊坤宫,和她也没什么大的干系了。
——
启祥宫
宫里出了大事,顺嫔也不瞎掺和,关起门来逗孩子罢了。
“永瑆,来看额娘,真乖。”熙珠握着拨浪鼓敲着,永瑆已经一岁多了,每每永璇来,就喜欢跟在永璇的屁股后面跑。
“好啦,去跟八哥哥玩儿,去吧。”熙珠看着这孩子一边要抓拨浪鼓,一边还要望着永璇的模样,忍俊不禁。
“永瑆这般喜欢永璇呢。”熙珠慈爱地看着,“他们两兄弟相处的多好啊。”
“八弟和十一弟差得不大,能玩儿到一块去。”永珹坐得端正,大阿哥和三阿哥被斥责,皇帝却偏偏夸奖了四阿哥,一时间,永珹的名声便上来了。
“最近宫里事情多,你就好好替你皇阿玛做事,别乱掺和。”熙珠转过头看着永珹,“等你皇额娘孝期过了,便是要给你选福晋了。”
“嗯。”永珹只看着熙珠,兴趣寡淡。
“你怎么了?”熙珠有些疑惑,“也是,毕竟是你大哥和三哥被斥责,你心情不好也是难免的。”
“我不是为他们,我和他们从来玩儿不到一块去。”永珹饮了一口茶,“顺娘娘,皇阿玛夸我,我会是八弟和十一弟的依靠,也可以是您的依靠。”
“我知道啊,”熙珠笑了笑,“你懂事,把永瑆也当做是自己的亲弟弟,对我也是像额娘一般敬重的。”
额娘吗?
永珹不再是从前的青涩稚子,即使他不愿意面对,可事实告诉他,他似乎对这个名义上的额娘,不只是敬重而已。
她从未想过吧,自己想着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因着他生母的身份,玉氏使团来京的一概接待工作,他都毛遂自荐地揽了下来,别的皇子历练都去户部,他偏偏去鸿胪寺,就为了能替她和玉氏使者传信,嘱咐让他们多带些母族的小玩意儿送进宫来给她解闷。
他见过她穿玉氏衣裳的样子,那是她母亲亲手做的,不远万里送进这大清的宫里,由他带进启祥宫,为了庆贺永瑆的降生。衣服特意改大了一些,不曾想正好合适,她那日很高兴,还抱了他一下,说什么来着?
“永珹!多谢你了!我真的很喜欢,这是我在这大清的宫里最开心的一天!”
她笑起来真好看,大清的后宫,磨掉了她刚到这里时展现出的天真可爱,把她变成一个成熟,规矩的宫嫔,他只有到启祥宫来,这个他长大的地方,才能卸下防备,展露笑颜,她又何尝不是?额娘从前总是念着,玉氏,母国,她平日里不念,在皇阿玛跟前,总是见缝插针地为母国说话,她心里如何不念着母国?
“顺娘娘,”永珹忽然开口,“国母丧,玉氏便又会派使者来了,若是您有家书想送回去,我会为你代劳的。”
“嗯。”熙珠见他今日虽然话少,不过一直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也并未想多,“你也是,劳累这么多日,我新做了些花茶,你拿回去,养肝明目的。”
“谢谢顺娘娘。”永珹终于笑起来,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