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过后，李大牛整个人就失去了精神气。
短短五天，小次郎瘦的就剩下皮包骨头。
此刻他端着一碗药，喂给李大牛喝。
李大牛看着眼前的小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儿子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是从小就孝顺，他们也如亲生父子一般。
哪知道小儿子生了之后，戴翠花就变了，以前最多是漠视李建平，后来就非打即骂！
同时还不让他伸手帮助，他一旦私下给了帮助，必然会引起戴翠花更加凶狠的磋磨！
然后他就不敢帮忙了，他也以为戴翠花是恨大儿子的，可是直到大儿子去世，戴翠花身体没抗住倒下了，昏昏沉沉中跟李建平道歉，然后他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可是知道又怎么样，他一样不敢说出去！
年复一年，看着戴翠花对待李玥苛刻，看着她对李建设一家嘘寒问暖，晚上进屋就吐！
他心累身累！
如今，戴翠花解放了，他也解放了。
“你阿妈没有怪你，我也不怪你。”
他粗糙的手，拍着小次郎的手上，从戴翠花去世到现在，李大牛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人家嗓子有点沙哑。
小次郎眼睛又一酸。
“是我害了她。”
李大牛苦笑：“这么多年，找回你就是她的执念，她总是说只要能见到你一眼，哪怕立刻就死了也甘心，如今，她也算是心愿完成了，所以，你不要自责，这是她的心愿呐。”
他指了指床头一个箱子，示意小次郎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个梳妆盒子。
里面有个相册，看起来就被人珍视，左一层又一层包裹着。
“这是你的照片，那田春秀每隔几年才拿出一张给她看，你看她保存的多完整。”
里面一共就十几张照片，最早的是他还是婴儿时候，还有意气风发站在舰艇上的宣誓照片，最近的就是他住院的时候，两只腿断了，他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很狼狈。
每一张都用宣纸包起来，怕回潮发霉。
小次郎心中又是一痛。
这是他的成长照片，她收到每一张就要想起母子分离的痛苦，还要加倍对仇人的孩子更好，不然他有可能就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旦身份曝光，他必然受到首当其冲的毁灭！
这么多年，他过得不好，他的亲生母亲也一样在思念中煎熬。
小野树仁！
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你真的很该死！
小野次郎的眼中闪过恨意！
他期盼这么多年的亲情，父母关爱，在自己不知道地方以如此惨痛的方式表达着！
他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李大牛握着他的手：“你能回来，我们都很高兴，我跟你阿妈这辈子为了自己的儿子，放弃了国家的利益，如今她走了也好，也不必整天自责了，阿玥是个好孩子，她不会伤害你的，你们要好好相处，你以后不管是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你要记住你现在是阿爸阿妈唯一的儿子了，你必须扛起责任，不要像阿爸一样，只能装糊涂一辈子，一辈子窝囊。”
小次郎不知道，华国有句话叫临终遗言，他会汉语，却了解不深，所以在李大牛让他出去之后，他回到房门外面，看着寂静的院子，桌子上还供奉着戴翠花的遗照，他又情不自禁落泪。
李玥带着他的儿子小野君合来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落泪。
“小君要找你，我给他带过来了。”
小野君合看到自己的父亲，连忙跑过来，“父亲，您怎么哭了，是哪里痛痛吗？”
或许是儿子的童言童语有了一丝慰藉，小次郎稍微好过一点，“父亲没事。你跟两个侄儿玩的高兴吗？”
君合连忙点头，笑得很可爱，“他们很好玩。”
李玥摸摸他的头，这要是小次郎的亲儿子多好啊，可惜是小野家的种。
“二叔，你有什么打算？”
虽然她心中还是有点恨意，恨小次郎不该教唆小野树仁报复她的家人。
可是，戴翠花临终前让她不要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切都交给时间吧，而且，最终还是小野树仁动手的，她自然不会放过他！
小次郎抬头，看着戴翠花的照片，“自然是要回去了。”
他说的咬牙切齿。
“回去之后，才能跟这些人算账！”
这么多年认贼作父，为虎作伥，更是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每每想起来就浑身发抖，信仰一夕之间全部崩塌，他如何不恨！
李玥点点头，看着他的腿，其实比起宋景琛的伤，要轻的多，不过是小野家的人不想花费时间精力罢了。
“阿琛已经请了威廉医生，他后天到这边，你的腿完全可以治愈。”
小次郎抬起头，看着李玥，“对不起，以前不该对你开火。”
李玥摆手，“立场不同罢了。”
小次郎又道，“不管如何，我都是有罪的，若是我的腿能站起来，我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来补偿。阿玥，谢谢你。”
对于华国，他的感情很复杂，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告诉他，华国是敌人，所以他仇恨蔑视华国，但是又在一次次在了解中被吸引，所以他打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借口，学习汉语，学习历史文化。
也曾质疑自己的先辈为什么对华做出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可是得到的就是小野树仁的皮鞭赏赐。
年复一年他也就忘记了，曾经他也是喜欢过华国的。
如今知道自己是纯纯正正的华国人，他悲喜交加，但是错事已经铸就，他必须做出补偿，为了自己也为了父母赎罪。
所以，他要回去！
作为一把插入小日子心脏的尖刀！
他必须回去！
“啪嗒！”
屋里传来一声响声。
李玥跟小次郎对视一眼，赶紧向屋子里赶去。
李大牛还是像刚刚一样，卧躺在床上，只是他的眼睛已经闭上，没有了呼吸。
床边散落了一把梳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李玥记得这是戴翠花用来梳头发的。
“阿爸！”
不过短短五天，小次郎失去母亲之后，再次失去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