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二零二二年七月八号,夜晚七点半。
蜂鸟餐厅。
李紫衫坐在陈庭汉对面,嘴角噙着笑,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那是令两人无比感念的过去,她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说上话的?”
“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准确来说,是七月六号下午。”陈庭汉准确地报出了时间。
“其实在那之前,还在读高一的时候我就有在注意你。”
陈庭汉挠了挠头,摇头道:“这我倒是没注意,那个中二病小鬼有什么好在意的?”
李紫衫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
“记得。”
“那次,我中途去洗手间待了很久,因为你老是说些奇奇怪怪又戳人心窝子的话,你能想象吗?一个小姑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是整理头发,又是整理衣服,想着今天有没有穿的太奇怪?袜子颜色配的对不对?等等之类,小女孩全是这种心思。”
听着她怀念的话语,陈庭汉忽然陷入了沉默。
“你主动找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那是我高中最愉快的一段时间,我看到了你的勤勉,你的才华,我从你跌落谷底,看到你重新爬到山巅,我发自内心地为你感到高兴,直到毕业的时候,我最后才知道,你的所有努力和付出,都是为了一个人,已经毕业离开海一中一年的学姐,王衿伶。”
陈庭汉的沉默更深了。
“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李紫衫苦笑着道:“后来峰回路转,你考去了她所在的大学,但你们没有在一起,而且我们读大学的城市也不算远,我们仍然保持联络,时不时约好一起出游。”
“四年时间一晃而过,毕业后我们都回了望海,又是三年,总共七年了,七年时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陈庭汉低头,生冷如血般,撕咬着盘中的牛肉。
“意味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个暑假你要找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姨妈,直到今天,我的梦想气泡才被戳破,你等的一直不是我。”
“我知道你有所执着,所以我一直不进不退,就待在你的身旁,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你甚至不爱她。”
“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知道你在执着什么,追求什么。”
李紫衫哽咽起来,两眼清泪缓而反复地滴下,打湿青丝,梨花带雨。
而陈庭汉,依然沉默。
她愤怒了,她起身拍打餐桌,压抑无比地,近乎低声地“嘶吼”道:“七年光阴,你看不明白吗?我不信,你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但因为你是个懦夫,偏执狂,所以你既不推开我,也不靠近我,固步自封,不为所动!”
她哭花了淡妆,其实她不需要化妆,七年时光对李紫衫的面容来说不痛不痒,她依旧像读书时那样,看上去清甜可口。
一切似乎没变,只是现在,终究有些东西回不去从前了。
她抹去眼泪,眼眶泛红,说道:“我姨妈告诉我,李家不是望海的李家,终究是蓉府的李家,我,不想再等下一个七年了。”
她走了,这次应该会永远消失在陈庭汉的生命中。
等到她离开,足有半个小时,陈庭汉都保持着紧握刀叉,一动不动的姿态。
虽然他唯独在面对李紫衫时没有落泪的资格,可他还是哭了。
陈庭汉觉得她说的没错,他是个懦夫、偏执狂,自以为是的混球。
他也想忘记一切,取回自己的人生。
可人终究是无论如何,不能遗忘一些事情的。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那是周劲维的配枪,那位正直的警官从王家手下救过他一命,又因错信王衿伶而死,从那时候起,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因为遗忘等同于背叛。
周劲维希望陈庭汉替他把枪交还警局,其实就是希望他忘掉一切,而他却希望用这把枪还清周劲维的情,偏执到了尽头。
也疯狂到了尽头。
他不希望李紫衫最后见到他时,自己是个杀人犯,而现在心愿了却,陈庭汉该动身了。
如果有来世,他再还那个女孩应有的一切吧。
……
……
现世。
二零一四年十月十八日晚。
谁能想到,人真他妈能重活一辈子呢?世界上的遗憾千千万万,只有他陈庭汉幸运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能吃上那么一颗后悔药。
他只是突然想起来,今天李紫衫为什么会跑进洗手间,一待就是十几二十分钟。
苦难没有价值,幸福才有意义,既然他从头来过,悲剧绝不会重演,周劲维不该死,姑娘们理应获得幸福。
现在陈庭汉只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大半夜的,王衿伶忽然发来一条短信,内容是:我给你送件礼物,过来一趟。
礼物?什么礼物,非得大半夜送不可?前世也没这出啊。
陈庭汉不敢怠慢,打车到了公园广场,坐落于高楼顶层的健身房。
顶层灯火通明,一走出电梯,看到正对着门口,健身房里的景象,陈庭汉就有些愕然,随后了然了。
他走进休息区,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不耐烦地说道:“凌晨两点半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事?”
王衿伶故作幽怨地道:“你变了,你以前从不会显得如此不耐的。”
“......”陈庭汉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扶额叹息,差点没绷住。
王衿伶一身轻薄便衣,里面打底的绒衫像是睡衣,外面披着外套,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毫无防备的露出雪莹饱满的脚趾,显然也是临时赶来。
而石子蕊一如既往的可靠,精神饱满地忙碌,为陈庭汉倒上了一杯咖啡。
除了三人外,现场还有一人,正被塞住嘴巴,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不停挣扎。
陈庭汉揉了揉眉头,觉得这世界每天都能发生超出他理解范畴内的魔幻现实主义剧情。
这人是他的班主任,刘华伟。
“我也不愿深夜叮扰,不过事出突然,半小时前我突然收到消息,得知了他要外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