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入夜,今夜的海风都比往常来的要更喧腾,一条街道前,数辆警车呼啸而过,停留片刻后又如潮水退去,留下刺耳的幻听。
陈庭汉疲惫地拖拽着脚步,走到大路边上,然后一屁股坐下,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语。
幸运的是,他只废了一只手,一边骨折,另一边则只是挫伤和扭伤,不幸的是,骨折的是惯用手,左手拿着手机,操作起来也有些不可避免的有些别扭和疼痛。
像这样的伤势,陈庭汉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受了,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儿,那会老了,恢复能力显着下滑,现在嘛,年轻,硬是造作,过段时间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手机微微一震,显示收到一条信息,他览过一眼,就把手机放下,轻轻吐气。
没过多久,一辆警车便快速驶来,然后稳稳停在陈庭汉边上,一个男人拉开车门......不是他所熟悉的周劲维周警官,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
他望着陈庭汉,犹豫了一会,自报家门道:“我是,秦也海。”
陈庭汉轻声问道:“人抓住了吗?”
这句话相当于确认了身份,虽然他惊讶于陈庭汉的年轻,秦也海却也是个年轻人,接受能力不低,他的脸色忽然有些难堪,又有些羞愧,重重叹了口气,说道:“让他跑了。”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陈庭汉还是感到有点眩晕,重重闭上了眼睛,眉头深深皱起。跑了......怎么跑的?可能性有很多,事发突然,他不知道自己事先会碰到季阳海,做的准备很仓促,甚至可以说强行。
为此,他不顾自身安危,强行拖住季阳海,等到警局作出反应,认定季阳海是个持有热兵器的危险分子,并采取行动,整个流程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已经可以说是反应神速了,是有人推波助澜后的结果。
是谁呢?林雪宴。
她的动作是陈庭汉的意思,在发现季阳海后,他立马联络周劲维,却发现联络不上,鬼知道那会他有多着急。
情急之下,他又不想眼睁睁看着季阳海离开,只能是灵机一动,联系了林雪宴。
因为陈庭汉记得,林雪宴的林家与秦家是有相当程度的联系的,那个秦思远就是相当好的证明。
而市局的秦也河、秦也海也姓秦。
所以他再顾不得许多,几乎明牌和林雪宴接触,尝试让那个女孩直接联系秦也海,让他往上头上报,结合之前周劲维做的工作,有机会推动抓捕工作。
事实证明,这次突发行动最关键的居然真的是一个初中女生,这手操作很有效果,来了很多警力。
那么,在这重重警力围捕之下,季阳海是如何逃脱的?
“我们到达现场后,就立马开始封锁各个出入口和主干道,按理来说,有你指明的大致方向,我们应该很轻松就能将他逮住,可真他是邪了门了,他脑袋上好像长天眼了,跟我们七拐八弯,好像我们在哪儿拦截他都能知道。”
秦也海狠狠骂了一句,但:“撵了十分钟,我们还是跟丢了,让他跑了,真是对不住,这次我们是毫无收获了。”
“还有你师父那边呢?”陈庭汉问道:“他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怎么人都找不着了。”
“这是比较奇怪的地方。”秦也海压低声音,想继续说话,陈庭汉拦住了他。
“送我去医院吧,路上慢慢说。”生死危难关头,上涌的肾上腺素逐渐衰退,折骨的疼痛疼得他龇牙咧嘴。
天色已晚,这路边的灯光昏暗,直到他提起,秦也海才发现他受了伤,连忙帮他拉开车门,安顿好后,一脚油门就出去了。
在车上,秦也海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主,喋喋不休地道:“我当时接到林妹妹的电话,我都傻眼了,第一反应是怀疑她打错了,那可是景哥的宝贝疙瘩,我还以为是咋了呢。
结果开口第一句话跟我聊的办案,我也算冒了大风险,一开始不敢确认,后面忽然想起来,我师父说过,他在外边有一个线人,经常提供线索,一合计一对比,他是在查这么档子事,我就咬咬牙,往上提了,还好我上面有人,好办事。”
“哦对。”都不等陈庭汉开口,他单手挂在方向盘上,嘴巴一刻不停地道:“你是问我师父哪儿去了,说来奇怪,在半个小时前,他忽然接到一项任务,要他带两三个人去什么地方抓人,结果扑了个空,现在估计该回来了。”
然后陈庭汉就同步收到了周劲维的短信,看过短信后,他就明悟了。
因为两人设计着要钓鲁清的鱼,陈庭汉用空壳的“快递团队”给他包装东西,他们那边再抓个现行,事情涉及到缉毒队,他难免要把事情往队里说,这么一说,就出了岔子。
今天的所谓“任务”是刻意安排的幌子,就是为了让他们把精力从鲁清身边调开的伎俩。
他回问一句:秦也海是否可靠?
那边迅速给出答复:应该可靠。
然后陈庭汉就拨通了周劲维的电话,打开免提,放在扶手箱上。
“今天虽然行动不太顺利,却不能说毫无收获,应该正好可以说是收获颇丰。”然后他问秦也海:“今天的行动,在上报之前你有和任何人提及吗?”
秦也海沉默了一会,说道:“为什么这么问?你认为有内鬼?”
“抓捕行动前前后后十几分钟不到,而且完全是突发性事件,就算有内鬼,在没有事前通知的情况下,也很难如此精确地给季阳海通报现场抓捕的情况,所以,内鬼要么提前听到了风声,而这风声,只能是从你这儿漏的。”
陈庭汉快速分析道:“我不是在指摘你,毕竟你要往上通报,消息若是经过中转,就有泄露的可能。要么,内鬼干脆就是今天参与抓捕行动的人员之一。”
“还有,今天把老周从鲁清身边弄走,也是有人刻意为之的,而且和串通季阳海逃跑的人物,并非一伙人。”
“你怎么知道?”秦也海不禁问道。
“这显而易见,简单的逻辑问题。”陈庭汉看了他一眼,说道:“让老周从鲁清身边离开是为了什么,要么杀他,要么抓他,而季阳海一个通缉犯特地现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护他。
总不可能同一伙人这边想抓那边想救,就爱玩那左右手互搏吧?”
“有道理啊。”秦也海眨了眨眼,说道:“你真是高中生?厉害啊,思维这么敏捷。”
陈庭汉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相比起思考,你应该更像是实干派,行动力很强。”
秦也海觉得被夸了,喜笑颜开,随后马上又琢磨出味儿来,说道:“你这是在夸我吗?”
“包是夸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