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姐？你回来啦…”
    玛娅一直在孤儿院的门口等待，见到莎莉走到院门前，快步迎了上去，而莎莉只是点点头，被她搀扶着。
    “估计可以再舒服一段时间了，大家活干的怎么样？”
    莎莉轻声问道。
    “有了缝纫机，大家做衣裳也方便了，原来不打算接下我们布料的老板，也准备从我们这里买料子了。”
    玛娅很高兴，因为这样，她们的生活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
    至少，不需要莎莉和其他几位姐姐再去做那些让自己受伤的工作了。
    见到她的笑容，有些疲惫的莎莉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毛茸茸的猫耳感觉很不错。
    连上孤儿院里原本的几个孩子，她们总共有十人，全是女孩。
    和她一样，被送去干活的，总共有五个，算是年纪偏大的几个。
    可虽这么说，她年纪也不过十五岁，而其他几位，最年轻的才十二岁。
    幸免的只有那九岁十岁的孩子。
    嗯，差一点她们也会遭殃。
    她们很单纯，完全不知道她们这些孩子中的小大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们只以为她们被那些肮脏的大人殴打泄愤。
    用这种方式得到钱。
    其实，也差不多…
    想到这，莎莉在心中叹了口气。
    没有把她们究竟经历了什么解释给更年幼的几位孩子，也是她们这些人的私心。
    肮脏的事就让她们背负着就好了，没必要污染到还未被影响的她们。
    只是有个问题。
    “对了，说买料子的老板，出多少钱？”
    “一米布能卖四枚铜币呢，不过老板派了人过来，说是要验货合格才收，诶…莎莉姐姐？”
    莎莉立即加快了脚步。
    这个价格不对，比市面上的要高不少，还派人验货，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这一年来的遭遇已经让她成长了许多，她知道这价位不正常，不正常那就意味着售卖的人准备从别的地方攫取利益。
    这不是来买布的。
    绝对不是。
    他想对我们做什么？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怀中各种担忧，各种提防，莎莉带着玛娅走回屋子。
    她愣住了。
    “您好。”
    那位所谓的验货人员，是一名年轻男性，身高在一米八左右，模样很是俊俏，眉眼带笑，平和地面对着匆匆进来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白衬衫，黑长裤，戴着白色的手套，以及一块镀着金边的单片眼镜，白色的长发扎起，儒雅的气质，带了几分柔美，让人不禁产生一种距离感。
    他的气质，怎么可能是一位验货人员，这明明…
    明明就是一位贵族老爷。
    “是我的装束有什么问题吗，美丽的小姐？”
    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某种蛊惑，一晃神的功夫，这位男子就来到莎莉的跟前。
    “我听这里的小姐们说了，您应该，就是她们的长辈吧。”
    “啊…是的。”
    被这么对待，莎莉也有些不知所措，方才的底气，在成年人的压制下有些不足。
    “听说这里有救助孩童的机构，我便过来看看，这里比我预想的要好的多。”
    男子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像一位优雅的绅士，语调平和。
    “请问，您是要来这做什么的？”
    缓过来的莎莉，才冷静地问这位绅士。
    “可以称呼我为米斯特，我是雪狼猎帮的朋友，在这里有一些我的产业。”
    米斯特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什么，微微一笑，“就是，您们想要售卖布匹的那家店，它是我早些年收下的，近来忽然有了打理的打算，刚好见到您们卖布的请求，便来稍微考察一下。”
    他的声音很好听，腔调像是西国人，不慌不慢的谈吐，让人很难对他起戒心。
    可是，他面对的是莎莉。
    “你知道吗，莎莉？那贵族老爷就是这么笑着把我卖进妓院的。”
    “哈！”
    母亲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她咬紧牙关。
    “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大人，像你们这样的大人…”
    “嗯？”
    米斯特仍平静地看着她，用他那平和的微笑。
    “我们最讨厌了…”
    本来的强硬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没法维持，她别开与米斯特相汇的视线，后面的这句话也因此细若蚊声。
    “抱歉。”
    米斯特却在此刻向她们道歉了。
    “是我考虑不周。”
    他仍是带着那温和的笑，让人安心到惧怕的笑，让人无法拒绝的笑，看着她。
    “我只是有一些想法，需要您们的帮助，是因为我的身份让您们不适了吗？”
    “我…我只是…”
    莎莉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明白了她母亲自杀前的绝望。
    就是这么温柔的人，把她的母亲送进地狱。
    可是，就是这么温柔的人，才让人无法拒绝。
    她感受到了来自玛娅的目光，来自其他孩子们的目光。
    她们正在看着她。
    担忧，犹豫。
    “可以谈谈吗？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米斯特向她伸出了手，洁白的手套，像是面镜子，她隐约能在上面看到肮脏的自己。
    她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会退缩？
    啊，是的，是因为不相信，不相信会有对她们伸手的大人。
    她比其他的孩子要年长多，经历得也更多，她知道，大人的话不可信，大人的笑不可信，大人就是一种虚伪的生物，
    她看着那只手。
    那是天使的手。
    也是恶魔的触角，
    就像一个魔盒，她无法知道接受这份关怀会有什么代价，尽管它无比诱人，是她曾经幻想过的有权有势有财之人对她们这些贫民的关怀。
    但是。
    如果握了这只手。
    她可能，就把自己，就把大家，卖给了另一个魔鬼。
    啊，那种情况现在的她不会害怕。
    她害怕的不是这些。
    她害怕的，只是大人虚伪的那层皮。
    是在母亲死时还念叨着那个男人不会那么对她的绝望的低语。
    是在这名为孤儿院实为妓院的阴暗房子里生活的黑暗时光，那无法等到光明的苦痛。
    这一切，都在这么个，她曾经期望出现的形象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全部涌现，最终凝聚成了恐惧。
    而这恐惧的背后，是一种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为什么在她经历了那样的苦痛后，才会遇到这样的人。
    可这很快，就变成了自责。
    是她拒绝了血魔…
    她的思索到这终止了，因为她不自觉伸出的手被男子主动握住。
    她看到了那温柔的笑。
    “感谢。”
    她听到了那温柔的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