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时，太清终于清晰的认识到，眼前的这个自己亲眼看着，从微末至如今的小家伙，已经成长到连自己都拿他没办法的程度。
    在他问出这番话的时候，心中涌现出无限感慨。
    他心中不由得想到：或许，老师看着我们一步步成圣的时候，也是这般念想。
    思绪回归，太清看着一直含笑不语，默默看着自己的启云修，终是再次做出妥协。
    “罢了，你要的不过是大闹一场，贫道便给你一场天翻地覆。
    不过你也莫要高兴的太早，丑话说在前头。
    若是你没那个本事，扛不住这场翻覆。
    人族，可是会灭族的。”
    话到最后，太清双眼中浮现出森森寒意。
    这位平日里无为的顶尖修士，终于在此刻，被启云修逼的露出狠绝的一面。
    启云修却是笑容更甚。
    “多谢太清圣人成全。”
    没有前辈，没有晚辈，没有您，没有任何尊称。
    一句‘太清圣人’，便是启云修对太清老子发出的宣战。
    太清泛着冷意的双眸缓缓合上，口中轻轻吐出四个字。
    “滚回去吧。”
    下一刻，启云修丢出了九景宫。
    “启祖？您来了，我这就去通报师尊。”
    不远处，传来姳枭和姳姚的声音。
    如今，他们也已经是大罗金仙修士，可在启云修眼中，他们依旧还只是孩子。
    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启云修就知道太清这是不想替他背这口黑锅，不想自己在弟子心里的形象降低，更不想因此与弟子之间有什么嫌隙。
    “不必了，已经见过。”
    启云修拦下正要去禀报的姳枭，目光柔和的看着这两个孩子。
    还记得当初，这两兄妹降生的时候，整个人族都是那般喜悦，所有人都争抢着想要摸一摸他们。
    在他们长大的过程中，更是所有人都悉心照料，生怕有什么闪失。
    开始能学习的时候，就恨不得把所有知识都教给他们。
    那时候的人族，还很质朴，很纯粹。
    现在，人族虽还未失去赤子之心，也从未遗忘立足洪荒的初心。
    可，许多事，许多人，终是在岁月的蹉跎下变了样。
    岁月光阴如屠刀，众生心魂尽鱼肉。
    这世间最残酷的东西，无人可躲，无人可避。
    长生万古又如何？
    长伴大道又如何？
    一切，不过尔尔。
    以为长生就真的可以不受岁月侵蚀了吗？
    以为大道就可以让一切变得永恒了吗？
    行事前的初心会变。
    眺望远方时的那一缕春风会散。
    山间的桃花会败。
    眼角滑落的泪痕会消。
    一切曾经美好的，都会不在。
    一切曾经难忘的，都会模糊。
    纵使以莫大法力将场景重现，此时此景，也非彼时彼心。
    启云修知道，他终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他，也回不去了。
    为了人族的自由，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己随心动，身才能由己。
    无论胜败，他终要战上一场。
    至少，不要让自己和人族留下遗憾。
    至于，后人如何评说？
    是说他们舍身忘己的伟大也好，以卵击石的可笑也罢。
    无所谓，他们这些先辈，不在乎。
    寻一事，至极致，无愧心，纵万死亦不悔。
    如此，就够了。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转，启云修抬起手摸了摸姳枭和姳姚的脑袋。
    “抱歉，苦了你们了。”
    看着启云修复杂的神色，姳枭和姳姚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一直很聪明，反应也很快。
    “启祖，我这就去向师尊辞……”
    姳枭的话说到一半，却见启云修摇头，示意他不要这么做。
    “此事，是我一手挑起的，也是我逼得太清圣人不得不入局，错在我。
    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不要怪你们师尊。
    因为，那是我要求他这么做的。
    任何后果，都是我自作自受。
    明白了吗？”
    姳枭、姳姚紧紧抓住启云修衣袖，眼中透着悲伤，也透着浓浓的不舍。
    启云修知道，他们这是不想与人族为敌，尤其是不想以师尊弟子的身份与人族为敌。
    一边是师门，另一边是族人，两边都是至亲，叫他们如何能够下的去手。
    那样对他们来说，太过残忍。
    “还记得我人族军队中，对敌人最大的尊重是什么吗？”
    启云修语气柔和，轻声询问着。
    可一听到这个问题，姳枭和姳姚立刻低下头颅，闭口不言。
    他们不想说出那个答案，也不敢说出那个答案。
    “你们记住，若是战场遇见，尽全力，就是最大的尊重。
    到时候，莫叫族人们瞧不起。
    我人族不畏死，但绝不受辱。”
    话落，启云修最后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最后在姳枭和姳姚的不舍中消失不见。
    看到启云修离开，姳姚紧紧抓住姳枭的胳膊。
    “哥…我们……”
    “听启祖的，莫要叫族人们受苦，我们参与进去，才能减少伤亡。
    若我们退缩，不仅会让族人们看不起，还会让本可以通过我们活下来的族人身死。”
    此话一出，姳姚双眸中顿时绽放神彩，目光也变得坚定，用力点了下头。
    此时，九景宫中的太清微微叹了口气。
    这还没开打，家里就出了两个内鬼，而且还是自己唯二的两个弟子同时跳反，这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弟子，也只能宠着了。
    另一边，启云修已经回到人族。
    此次现身，他也被太清摆了一道。
    之前他能在洪荒内藏住不让圣人们找到，那是因为趁着圣人们注意力没在他身上时，悄悄隐匿才能成功。
    现在太清直接将他本体丢出九景宫，又引他与姳枭和姳姚聊了好一会儿，诸圣的目光早已经紧紧锁定他。
    这个时候再想藏起来，已经无比困难。
    藏在暗处与诸圣博弈的算盘落空，也是太清的算计之一。
    他藏不住，诸圣的精力自然大半放在他身上，防止他再次偷偷藏起来。
    也正因如此，太清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趁着他牵扯诸圣注意力的时候，暗中布局洪荒。
    而既然藏不住，那启云修也不介意以本体状态来把水搅浑。
    有本体吸引目光，化身自然更容易暗中行事。
    现在，第一步就是再造权柄，让洪荒这个利益磨盘再次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