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一日夫妻百日恩，五郎跟殿下做了十年夫妻，向来那是连脸都没红过的……怎么就闹到了要和离？”
    “是啊，咱们这些亲戚们，谁不说五公主和五驸马是神仙夫妻，这怎么突然地，就要闹和离了呢？”
    “莫不是我们家里那些个小子进了府，都不懂事，吵着了殿下？哎呀呀，这可就是我们这些做母亲的不是了，我给殿下赔罪了，殿下莫要因此迁怒驸马啊！”
    这些个婆婆妈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五公主头都有些生疼了。
    她放下手上的茶碗，目光挨着个地看过去。
    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把众人看得都有些个心里发毛了。
    “我和驸马之所以和离，是因为没有子嗣。”
    “为了子嗣大计，我将驸马最喜欢的那个楚氏外室接进了公主府，只要驸马能跟楚氏生下孩子，那我就视如亲生……”
    “可惜啊，驸马他不肯配合，宁愿和离。”
    五公主冷笑着又端起了茶碗，还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小口。
    众人都听愣了，面面相觑。
    她们想过了许多原因，但再也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驸马，为什么不肯配合呢？”
    这不是好事吗？之前公主无子，也不肯认下外室子或者过继夏家子侄，现下公主终于松了口，那驸马还不赶紧让楚氏怀上还等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肯配合呢？
    五公主嘴角噙着冷笑。
    “是啊，本宫也想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驸马这么做，让本宫很是为难啊！本宫可不想百年之后，没有上坟烧纸的后人。”
    众人又是一阵眼色互换。
    其中一个年长的嫂子陪笑道，“这，这兴许是驸马，驸马他……”
    他什么原因呢？怕公主吃醋？可他外室子都有四个了！
    嫌这会儿生太慢了？
    还是他早就属意那四个外室子中的一个呢？
    哎呀，这可真不好编呀！
    嫂子心眼飞快转动，接着道，“他怕是想着再生一个怕未必是儿子，若是女儿，还得再等一年，不如公主直接选一个更稳当了。”
    五公主冷笑，“哪里稳当了？外室子是在外头生的，何时同房，何时有孕，谁个接生，生下来又有什么特征？这些东西一样都没有，还想当我皇室血脉！”
    五公主说到这儿，怒从心头起，拿起手边的茶碗就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子，算是打了众人的脸。
    如果换成一个寻常贵女，这么些夫家的长辈和年长的嫂子在，她这般无礼，少不了被大伙一顿数落，没准严重起来，还要被罚去跪祠堂呢。
    但这位不是公主么？
    大伙就算是脸上发烧，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但有那心细的人，已经琢磨过味来了。
    五公主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是嫌弃那四个外室子的来历？
    所以才把外室接到府里，要亲自保证新生的孩子是驸马的血脉？
    但，但这，这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难道说，那四个外室子都不是驸马生的？
    这一番琢磨，想到那种可能的，立马额头冒出了冷汗、
    我的个老天爷呀！
    万一真的是驸马自己弄虚作假，被公主给发现了，公主如今还肯好生和驸马和离，如果惹恼了公主，公主把这些事给嚷出来，到时候，吃不了兜着着走的，可就是他们夏家人啊！
    而且这名声……
    再偷眼一瞧，就看到五公主那脸色如寒霜，她身边的女官，也是横眉冷对的。
    而五公主原本对她们这些夏家女眷，也还是有几分客气的，如今突然一下子就态度大变，那自然是被气极了啊！
    想到这儿，好几位嫂子就立马站起，恭敬地跟五公主告辞。
    族里最能说会道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也不好待着了。
    如今公主都不给她们脸面了，她们还要待在这儿听公主发落吗？
    会客厅里一帮子乱糟糟的人，没用一盏茶的工夫，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五公主如今都不打算再做夏家妇了，自然也不会屈尊降贵地还要起身相送，能让贴身女官送她们出去就已经是不失礼数了。
    然而女官回来的时候，又带来一个让她不那么愉快的消息。
    “殿下，是湖阳公主到了。”
    五公主听着就是一愣。
    湖阳公主，算是她的亲姑姑。
    当然了，湖阳公主跟五公主的父皇，当今陛下，并不是一母所出。
    当今陛下并不是嫡长皇子，生母不过是个嫔。
    原本怎么轮都轮不到当今陛下的。
    而湖阳公主的生母，也是个嫔位。
    这两位嫔的位份都不高，也不大得宠，连自己的独属宫殿都没有，只能合住一殿，因此关系倒是不错。
    后来几位皇子夺嫡争得血雨腥风，死得死，残得残。
    当今陛下，是有点捡漏的运气在身上的。
    他上位以后，就想要表现一番手足情深来着。
    但兄弟们都死得差不多了，几个年纪比他小的，他还得防着，生怕自己反而为他们做了嫁衣。
    所以他就对皇室的女子们格外的厚待。
    尤其是湖阳公主，看在母妃们当年的交情上，陛下对湖阳公主也是越发的看重。
    可惜湖阳烂泥扶不上墙，无才无德无容貌不说。
    自己吵着闹着要嫁探花郎，等嫁了又嫌驸马家境贫寒公婆村气，成亲没到半年，就在夫家闹出了许多乱子。
    气病了婆婆，打伤了小姑子，气得公公要带着老妻和女儿要回老家去，再也不进京受气了。
    后头这般吵闹着过了一年，湖阳自己又看中了别人，索性跟探花郎和离了，再嫁了一家。
    这再嫁的，可不就是夏家？
    论起来，这湖阳公主的第二位夫君，还是五驸马的从叔呢！
    “就请姑姑进来吧？”
    湖阳公主在宗室里算是个奇葩，可以说是人人掩鼻，望风而走。
    就连最早时想着要多照顾这位皇妹一些的陛下，到最后也是转了心态，一听到湖阳就忍不住要皱眉了。
    五公主自然也不喜欢这个奇葩姑姑了。
    只是再奇葩，那辈份也在那儿。
    只能好生请进来了。
    她还得到门口去迎一迎。
    湖阳公主今年四十有六，衣饰华贵夺目，妆容繁复浓艳，可即使这般努力装扮，这位公主，看上去也还是一位长相很寻常的中年妇人。
    她看到五公主，就露出了市侩的笑容。
    “小五，你和驸马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了。”
    “其实，你要想要自己的孩子，也未必非得和离呀！”
    “咱们这些公主，虽然比不上那些王爷郡王能三妻四妾，可是私下里养几个年轻英俊的面首，也不是不行的呀！”
    她这倒算是现身说法了。
    自从二嫁之后，湖阳公主没两年就对这第二位驸马的兴致淡了，于是就四处物色新宠。
    而这第二位驸马也非常人，不但不介意湖阳公主寻找新欢，还十分大度地帮着牵线搭桥。
    驸马如此知情识趣，湖阳公主可不是要投桃报李么？
    发展到后来，这两口子各自都有小情人儿，有时候还会大方地搞到一起，实在是乌烟瘴气的很……总之湖阳公主不遭皇室宗亲女眷的待见，大半也是因为这个。
    五公主望向湖阳公主，讽笑着问，“是我那位驸马请您来当说客的？连男宠都同意让我纳了？”
    虽然同意让她纳男宠，听起来似乎挺大度的，也确实是一个解决的法子。
    就比如湖阳公主府里，不但有驸马和旁人生的庶子，也有湖阳跟男宠生的私生子，那些儿女们也都是乱七八糟的……但乱归乱，那位嫡长子，应该是驸马和湖阳生的，也承了公主之子的侯爵位。
    也就是说，驸马好歹跟湖阳之间，是有利益纽带的。
    而她呢，十年都没能跟驸马生下儿女。
    就算找了男宠，生下来的跟驸马也没啥关系，五驸马又是个心眼过多的家伙，她一点也不相信，在这其中五驸马不会动手脚。
    毕竟，三年前，五驸马就使了不少小手段，逼着董伴伴告老归乡，将公主府的大管事之职给让出来。
    而且她堂堂金枝玉叶，凭什么要为了一个满嘴谎话的男人，让自己的名声受损呢？
    “姑母这话恕我不能赞同，我同驸马和离了，再寻一个好儿郎当驸马就是，何必要寻什么男宠？”
    湖阳公主拍了拍五公主的肩膀，挤眉弄眼，“哎呀！小五，不是姑母要给你泼凉水，虽然说你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跟你年纪相当的，又没有正室的，如今也只剩下了鳏夫了，还多半都有好几个子女，你一成亲就得当继母，可不是麻烦得很？”
    “若是你想要寻个比你年纪小的，那倒是有，但身份和容貌上，那可就要差不少了。只能是大家庶子，或者是寒门之子，况且这些人没准还不识抬举，弄个不情不愿地，那又何必呢？倒不如就这么着，留着五驸马当幌子，咱只需要寻长得俊俏，话说得好听的，被窝里本事高的……怎么样，姑母那里就有几个新来的，姑母知道你害羞，就都给你留着，还没试过呢……”
    五公主听到这儿，只觉得烦燥，出声打断道，“不必了，姑母还是自己留着吧，和离这事，我意已决，昨儿其实已是入宫跟父皇提过了……”
    湖阳公主脸上色变，“什么？小五你居然向陛下告状了？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你竟是要置他于死地吗？夏家这些人也没有得罪过你吧？”
    她跟她第二任驸马算是臭味相投，夏家好些人也常来恭维吹捧，让她对夏家很是满意。
    其实当初小五选了夏家儿郎当驸马这事儿，她也是出了点力的，是她跟夏家的人透露了不少小五的喜欢偏爱，这样夏家五郎这才能在四个人选里头脱颖而出的。
    五公主微微一笑，“我只是对父皇提了句，如今的府里太乱，四个孩子血脉不明，还有好几个夏家的子侄待着不走，吵嚷打闹，十分的不成体统。”
    “我向父皇求了几个身手厉害的内侍，还有几位女官。就是要监督着驸马生儿育女的，若是驸马听我的，真的生出来了，那一切都好，若是驸马不肯的话，那我就要和离了……父皇已是允了。不然我这公主府，就连大管事都被驸马给收买了，我又怎么能使唤得动人，将驸马和他心爱的外室关在一起呢？”
    湖阳公主听着气急败坏，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何必将事情做得如此之绝？”
    “姑母此言差矣，若不是驸马先做了初一，我又何必做十五呢？”
    五公主想到当初，这位姑母可是在自己面前给夏驸马说了不少的好话来着，心里就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姑母，我要跟驸马和离，驸马的私人用品，还得收拾出来还给他，事情繁忙，就不留姑母用晚饭了……”
    湖阳公主眼看着对方就直接下了逐客令，忙又换了脸色，试图挽救一番，“小五，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若是看不上一般平民儿郎，夏家，夏家也有不少长得不错的……”
    只可惜，她最终还是没说服了五公主，反而被五公主强硬送客了。
    她出五公主府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到了侧门门口。
    马车上下来了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年纪看着跟五公主差不多，而五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则早就等在门口，还挺殷勤地将这妇人迎了进去。
    湖阳公主脸色就略有些不好看了。
    说是有事要忙，把她这个亲姑姑给请了出来，反而要去见这些不知所谓的人……
    她就转头对身边的亲信吩咐，“去查一查，这位是哪家的女眷，怎么会跟五公主走得这般近？”
    五公主跟五驸马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好端端地就闹出来了？
    没准就是有人在五公主跟前说了什么是非了。
    若教她给查出来，定要给对方好看！
    毕竟，五公主这门亲事，当初是她一力看好而且促成的。
    如今五驸马的爹娘还给她送了不少重礼，就是想让她当说客，能把小两口给说和了。
    可小五油盐不进，执意要离，岂不是打她这个姑母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