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妍娘这么说，贺老三倒也是高兴起来。
    原本以为瑚哥儿能活到长大不就不错了，没想到啊，还能正经读书，还上了东城书院呢！
    他少年时在族学里还算是学得不错的，就挺沾沾自喜的，等到再大一些，常跟友人们应酬相和，这时候才算是知道这有名的书院和自家族学的天差地别。
    “这样的喜事，你怎么不早说？”
    “诶，瑚哥儿真是出息了！”
    贺老三说着，就吩咐人去把自己在外院书房里的一盒好墨取来，要给瑚哥儿当奖励。
    当然了珊姐儿那边也没落下，贺老三打算给珊姐儿一盒香雪笺。
    林妍娘笑道，“之前只是个想头，还没过面试，不敢四处宣扬，怕万一进不去，反倒是让人笑话。”
    看到取来的墨锭和花笺，林妍娘心意才算是稍平了些。
    好歹贺老三还知道自己是个父亲啊。
    “明儿我就给孩子们送去，他们一定喜欢得紧。”
    其实这些东西，两小只那儿，早就有外祖母给准备的了，这会儿不过是稍稍鼓励一下贺老三罢了。
    贺老三激动得直搓手，“没想到瑚哥儿倒比我出息。”
    林妍娘笑道，“咱们为人父母的，自然是盼着儿女比自己强了。”
    心里却想，就贺老三这纨绔草包绣花枕头，瑚哥儿再怎么都能比他强了。
    贺老三高兴了一会儿，又想起瑁哥儿来。
    “可惜啊，瑚哥儿是有着落了，瑁哥儿还在族学里，定然是羡慕得紧了……”
    都是一样的兄弟，结果一个进了东城书院，一个还在自家族学，那孩子心里能不难过？
    可惜啊，林妍娘为什么就不能像书上的那些贤良妇一样，把庶出的当成自己生的一样待呢？
    不光是瑁哥儿，就是秀姨娘，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跟他哭呢！
    听到他提起庶子，林妍娘笑了笑道，“瑁哥儿不是在族学里学得很好么？秀姨娘可是没少带着他到这儿来显摆他学业学得好，这冷不丁地去了外头的书院，对孩子的学业能好么？”
    “要是瑁哥儿实在想去，三爷带着他去寻个书院试试么？咱们府里离着西城书院倒是近便。”
    西城书院？
    贺老三难道不知道贺府离西城书院近？
    可西城书院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个入学考试，可是比东城书院还要难得多了。
    尤其是西城书院的山长，那位可做过帝师，实在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古怪，偏偏还没人敢对这老头子不敬。
    瑁哥儿连东城书院都进不去，还想进西城书院？
    哪怕秀姨娘成天在他耳边夸瑁哥儿，他也知道瑁哥儿没那个能耐。
    再说了，别说没寻个能耐了，就算真有，东城书院一年五百两，西书院可是一年一千两啊！
    岳母自己手里有银子，肯贴补瑚哥儿和珊姐儿，可是瑁哥儿谁贴补呢？
    他？
    他手里的银子还不够用呢！
    想到这儿，他就看向林妍娘，软了口气。
    “妍娘，我有一个友人，他见我手上这个手表十分稀罕，爱得不得了，可我这只上头画着咱们孩儿们，不能转给旁人，他就肯出万两银子买一只手表，不知道岳母那里，可还有么？若是有的话，换上一万两银子，岂不是也挺好？”
    他当然不是想白拿了，他这不是就过道手么？
    得上一万二三千的，再给岳母一万两，也没什么的吧？
    林妍娘心里恍然。
    她就说怎么今儿这么反常，贺老三反倒跑到葳蕤院来等着她了。
    原来是为了银子！
    林妍娘就笑了。
    “好啊，我去问问看，不过我猜着应该也是没了，若不然，我母亲连我二弟都没给呢。”
    虽然林老二之前不成器，但如今也是转过弯来了，跑着老母亲进京城，跑前跑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母亲就拿了一只银色素面的手表，给她瞧了瞧，说是打算给林老二的。
    她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有林老二这么一个儿子在宅子里住着，也还是挺有用的。
    就算是为了笼络，也得出点好东西啊！
    但就算是林老二，也是到了这会儿才能得到一只手表的。
    那老母亲手里，应该也就再没了。
    何况就算是有，又何必要让外姓女婿去过这道手呢？
    说起来，贺老三以前跟着五驸马混的时候，那会儿可是手上宽裕得很，哪里像现在这样，一看那神色 ，就知道是缺钱了。
    再联想到那个红香雅馆，心下顿时了然。
    别看人家里的那些姑娘都是号称仙姿清艳，绝非俗女，可是收起礼物来，那是一点也不手软啊。
    贺老三把话说完，有心想走，可是又抹不开脸，期期艾艾，犹犹豫豫……幸好才尴尬了不足盏茶的工夫，就被秀姨娘让人给叫走了。
    贺老三走得正好，林妍娘吃过晚饭，梳洗一番，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收拾好了正要去苏宅，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唤她过去说话。
    老夫人将林妍娘叫来，正是为了瑚哥儿上东城书院的事儿。
    老夫人听林妍娘说了瑚哥儿和珊姐儿上书院的始末，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随即就又带上了微笑，“亲家夫人来了京城，原该请到家里，亲戚们住着才热闹呢，可惜……”
    这个可惜的后头，自然就是说林家孝期未过了。
    “我母亲也是念叨着，想见见老夫人您呢……”
    其实苏大姨进了京以后，不是吃就是玩，要不就在帮着旁人排忧解难，想法子让外孙子上学，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想着便宜亲家母呢？
    贺老三这个女婿都不怎么样，更何况贺家的老夫人还不是贺老三的亲娘？
    贺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连点头。
    “才咱们庄子上，送来了几筐蜜梨，你回去的时候，带上两筐，给亲家夫人也送一筐，让她也尝尝。”
    林妍娘忙替自家亲娘道了谢。
    贺老夫人又同林妍娘说了几句话，这才放了林妍娘回去。
    等林妍娘带着两筐梨子走后，贺老夫人这才又让人把大房夫人给叫了过来。
    大房夫人还是头一回听到瑚哥儿上东城学院这件事。
    要愣了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
    “瑚哥儿？上东城学院？”
    瑚哥儿自打出生以来，就在贺府里是个小透明，顶多过年过大节的时候，才能见着他过来给长辈们见礼，那小身板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她和二太太两个闲着聊天的时候，还替三太太感叹呢，说是瑚哥儿怕是长不大，万一有个什么，三太太可就难过了……
    “怎么，你没听说？”
    这府里一向消息传得快，何况林妍娘也是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虽然没有刻意去宣扬，也没有让三房的人守口如瓶。
    世子夫人微微一愣。
    也是有些赧颜，“儿媳这几日忙着给大郎相看亲事，倒是真没听说。”
    回去就得把她身边的人都敲打一番，怎么老夫人都问起了，她还啥也不晓得呢！
    “母亲，瑚哥儿不是体弱多病，见不得风，出不得门，怎么就能去东城书院了？东城书院离咱们府里有些远啊！”
    那纸糊灯笼的身子，能吃得了这个苦？
    贺老夫人摇摇头，好气又好笑。
    “你呀！瑚哥儿年前去通城的时候，身子骨就好多了，你不记得了？”
    世子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儿媳最近的记性，是有些不大灵光了。”
    她身为世子夫人，整个国公府可都是她管着呢。
    每天忙的那么多的事儿，哪里有闲工夫去打听三房瑚哥儿呢？
    主要是三房原本就是庶房，三房两口子又不像二房弟妹一样是人精，对大房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威胁，她没事去关心瑚哥儿做啥？最多听说瑚哥儿又病了，派人送一点旧补品罢了。
    贺老夫人忍不住地摇摇头，“你呀，就是瞎要强。瑚哥儿的身子骨早就已经好利索了，尤其是从通城跟着他外祖母回京来，不光是身子骨壮实了，就是个头都长高了一大截，猛一下的，我都不敢认了！那个苏老夫人呀！倒真是会养孩子，有几分本事呀！”
    世子夫人尴尬地赔着笑，“母亲说得的是。”
    心里却在吐槽，瑚哥儿回府里也就待了两天，她是远远地瞧了一眼，后头就听说瑚哥儿去跟着外祖母住了，她心想着那苏老太太，大老远地来了京城，身边又没个儿子啥的，外孙子和外孙女过去陪着住几日，倒也是应有之义，她就没多想。
    怎么听这意思，瑚哥儿还真去了东城书院？
    “母亲，要进那东城书院，不是说要有人写荐书？还得什么面试？学费都要五百两？”
    不是说她就出不起五百两了，荐书还得去寻那些书院里做过先生或者是读过书有出息的文士，她们大房要想拿到荐书，还是不难的，但那个面试，可实在是有些……
    她家的大郎，当初其实就想去西城书院来着，但西城没进去，就又去东城试了试，结果也没有通过面试。
    据大郎说，那里的先生十分不喜欢他们这样的武勋人家，问的问题都是刁钻古怪的。因此，他才答了几题，人家就让他回去了。
    不过这事说起来丢人，她就没往外头说，也叮嘱下人们守口如瓶了。
    可如今瑚哥儿那个小不点，正经族学都没上过几天，居然也能通过面试？
    世子夫人心中的妒嫉小火苗腾地就升了起来。
    老夫人叹了口气，“可不是么，你这位三弟妹，自从瑚哥儿病好以后，办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世子夫人目光转了转，就自认为想明白了。
    “想来是五公主那边帮的忙了。”
    那东城书院再清高，也不能不卖公主的面子啊！
    “那倒也未必，你先前还道瑚哥儿受不了这上学奔波之苦，可知道，你三弟妹的娘家母亲苏老夫人，新得了个宅子，就在国子监附近，离东城书院不过只有几步路，瑚哥儿珊姐儿住在外祖母家里，倒是上学方便得很。”
    原本她老贺家的孩子，长住到外祖母家里，这可就不算话了，但若是为了学业，那可就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竟是在学昌路那边的宅子？苏老夫人倒是出手豪阔。”
    那边的宅子，都是学子们最中意的，京城里那些文官之家，最爱在那边置办宅子，其实早年她也动过心思来着，可惜那边的价格太贵，而且她生的那几个，都不是什么读书的苗子，大郎去面试过之后，不知道给他几个兄弟说了什么，都死活再不肯去了。
    她也只好歇了心思，盼着他们在族学里多少学到一些，不至于粗鄙不文就是了。
    可苏老夫人进京才几日？
    这就买啦？
    难道说，林伯府破落户的传言，倒是瞎传的？
    贺老夫人无语地看着自己这个亲儿媳。
    “你呀，一天到晚瞎忙些什么呢？”
    “那个宅子，是赵尚书儿媳朱氏，送与苏老夫人的！”
    世子夫人都听傻了。
    “赵尚书家的朱太太，她……为什么要送这般的大礼？”
    不是，她都错过了什么？
    朱太太是朱家的嫡女，朱家身为皇商，那自然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了，朱太太出手阔绰，有学昌路的院子也不奇怪，可为什么要送给林妍娘她亲娘？
    是为了讨好林妍娘，跟五公主交好？
    那也不太对呀，那不如直接送给五公主好了。
    贺老夫人看着她在那儿眼神游移，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也不想再数落这个儿媳了。
    “听说，是苏老夫人有本事，得了仙缘！”
    诶，真不想在儿媳跟前点破这件事呀！
    明明该是儿媳来跟她禀告来着啊！
    世子夫人已经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了。
    “仙，仙缘？”
    这怎么还扯上了仙缘呢？
    老夫人莫不是求神拜佛的，有些魔怔了吧？
    “你呀！五公主年前是去了哪里，你不会不知道吧？”
    “您是说，五公主，就是去见苏老夫人的？苏老夫人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高人？”
    世子夫人倒底也不是个蠢的，这会儿一下子恍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