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卿知道孟战京回来这么晚,一定是受伤了。
但当看到他浑身浴血的惨状,她还是止不住落了泪。
在萋萋青草中,她扑入他怀中,第一次知道牵挂一个男人是如此煎熬与漫长。
“你……你吓死我了!”
抱着孟战京的腰,周思卿甚至不敢用力,只是用额头抵着男人的胸膛。
他看到他的衣服被鲜血染红,甚至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是流淌的鲜血。
“哪里受伤了?”
只拥抱了一秒,周思卿就急忙松开孟战京,焦急到身体都在发抖。
“张医生!张医生快过来,他受伤了!”
然而孟战京却咧着嘴笑,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紧紧抱住了面前眼泪朦胧的女人。
“卿卿!卿卿!”
他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温柔与爱恋。
“我答应你要回家,你看,我做到了!”
周思卿眼泪横飞,她即使咬着唇,可哭声还是溢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从来不会骗我的!”
她不知道他伤到哪里,也不敢动,只能任由他抱着她,渐渐的,将身体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
“卿卿……”
孟战京的声音有点含糊,他低头,干裂的唇吻过她的脸庞。
“我有点……撑不住了!”
说罢,孟战京高大的身体渐渐虚软,倒在了周思卿身上……
四个人都活着回来了,除了腰间与左臂中弹的孟战京之外,其余三人只受了点皮肉伤。
“原本没事的,都怪我在下山时手枪不慎走火,敌军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这才……”
临时充当手术室的帐篷外,一名战士抹着泪满脸愧疚。
“孟营长原本和我们不是一路,他都已经离开危险区域了,却还是折身返回救我,结果被敌人伤成这样!”
这名战士也是英雄,在之前一场战斗中,一个人干掉了七八个敌人,勇猛无比。
此时因为自己犯错而连累到孟战京,他恨不得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人是自己。
孟澜海拍了拍战士的肩膀。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枪支走火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但既然发生了,孟战京作为营长,就必须冲到最前面,掩护自己的兵撤退。
孟战京的伤势很严重,必须得马上做手术取出子弹,否则怕是有危险。
帐篷里,张吉祥主刀给孟战京做手术取子弹,周思卿则充当助手。
甚至因为人手不够,两名懂点医学常识的战士也被抓过来帮忙。
周思卿不是第一次给医生做助手了。
在战地医院这些日子,她都给赵碧玉打下手,多么鲜血淋漓的现场她也见识过。
可此时,看到孟战京躺在手术台上,看到他的肌肤被锋利的手术刀划开。
鲜血涌出来的瞬间,她的心也像是被什么捏碎了。
“别走神!”
张吉祥与之前在阵地上判若两人。
此时的她神色冷静严肃,做手术的动作干净利落,即使条件简陋,但足以让她找到那颗嵌在骨缝的弹片了。
终于做完了手术,孟战京还处于昏迷当中。
“这里条件太过简陋,药品也不全,还是得送去山下的战地医院!”
手术成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可能面临感染带来的并发症。
前几日就有个战士因为严重的并发症去世了……
周思卿手上沾满了孟战京的鲜血,她怔怔看着了无生机的男人,看着他苍白无血的唇,还有那紧闭的双眼。
记忆中的孟战京,永远都是充满了活力。
他有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眼尾上挑,像是个妖孽。
现在,他不笑了,周思卿的心也仿佛跟着碎成了渣。
孟澜海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思卿坐在病床前,埋首在孟战京身边不断抽泣呜咽。
“思卿!”
他叹息着上前,轻轻拍了拍周思卿的肩膀。
“别哭,他会心疼的!”
周思卿终于抬起头,胡乱擦去眼泪。
“我知道,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就是……就是觉得他这样有点疼!”
这话逗笑了孟澜海。
“傻孩子,当兵打仗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他叹息说道:“活着回家,这是你妈对我唯一的要求。”
王雪绒的原话是:“哪怕你缺胳膊少腿,哪怕你瞎了聋了,只要你活着站在我面前,我就知足了。”
人在面临绝望时,会将期待值降到最低。
什么锦衣玉食?什么升官发财?生死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
活着回家,是一个军人对妻子最好的交代!
“其实战京能活着回来,多亏了你!”
孟澜海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周思卿说道:“我的儿子我很了解,如果昨天不是你在步话机里那几句话,这小子……”
以孟战京的性格,为了稳妥起见,肯定会双保险作战,在炮击的同时,他也会按照之前的计划布置炸弹引爆。
就是因为心中有了牵绊,所以孟战京才会惜命,才没有一腔热血与敌人同归于尽。
孟澜海这一生做过很多决定,此刻却觉得让孟战京与周思卿领结婚证,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周思卿破涕为笑。
“他这个疯子!”
孟澜海也笑了,说道:“这个疯子,我和你妈就交到你手中了,哎哟,想想以后不用再替这臭小子操心,我浑身都轻松不少!”
说罢,他忽然想起正事。
“哦哟,忘记给你妈打电话汇报了!”
孟澜海忙不迭起身说道:“前天战京出发时,给你妈打了个电话,大概意思就是永别了,你妈这两天估计不好受。”
他拍着自己的脑袋,急匆匆往外走。
“完了完了,这下估计得挨骂了!”
看着孟澜海匆忙的背影,周思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瞧,哪怕是统管全军的首长,也照样怕老婆!
一想到自己往后与孟战京也是如此生活一辈子,周思卿的心中竟满是期待与温柔。
她叹息着俯身,在孟战京唇上留下轻柔的吻。
“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下一秒,孟战京的眼皮微微翕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能听出喜悦之情。
“嗯……我都听见了,你不许抵赖!”
周思卿先是一愣,旋即她笑着俯身,轻轻抱住孟战京。
“我为什么要抵赖?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里,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