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么大的事,原本该是夫妻共同承担互相支撑才是,但现在,这千斤之重的担子落在姚蓓蓓孱弱的肩膀上。
她撑得住也得撑,撑不住也得撑,因为她是母亲,因为她是川川的天。
一整天,周思卿的心情都格外低落难过,甚至好几次想告诉孟沈辽实情。
凭什么让姚蓓蓓独自承担这样的苦楚?
如果非要说姚蓓蓓做错了什么,那也是当初没有坚持等到孟沈辽醒来。
她的不告而别坐实了那些坏人强加给她的罪名,让孟沈辽恨了多年。
可转念一想,以白羽薇当时的手段,姚蓓蓓怕是也没法等到孟沈辽醒来……
在权势与地位面前,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
下班之前,周思卿又去了趟病房探望川川。
川川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成熟懂事,他明明生了病,却不哭不闹坐在病床上,自己端着碗吃饭。
因为要做更详细的检查,护士来来回回好几趟给他扎针抽血,小小的人儿不哭不闹,将恐惧害怕都压在眼底。
可他越是懂事,周思卿就越是难受。
“周阿姨!”
川川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思卿,乖巧打招呼。
原本站在窗口擦泪的姚蓓蓓听到动静,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挤出笑容转过身来。
“同事送了点心,我不爱吃甜的,正好拿来给川川吃!”
其实哪里是同事送的?这是周思卿趁着中午休息专门出去买的,全都是小孩喜欢的口味,装了满满一大袋子。
但她又不想让姚蓓蓓有被人施舍与同情的感受,于是便每样点心装了几块,混在一个盒子里送过来。
毕竟是小孩。
川川看到精致美味的点心,眼睛当时就亮了。
家里穷,全靠母亲在外面打零工挣钱养他给他治病,零食点心对于他来讲是不敢想象的奢侈品。
但就算这样,川川也没有马上去拿点心,因为母亲没有点头同意。
“吃吧,阿姨不是外人!”
姚蓓蓓看到儿子咽口水的可怜模样,心中满是愧疚与痛苦,眼泪又差点涌出来。
在很多个孤苦难眠的夜里,姚蓓蓓总在问自己。
后悔吗?后悔生下川川吗?后悔将自己美好的光阴都搭在体弱多病的孩子身上吗?
得到了母亲的首肯,川川大喜,他先拿起一个最好看的点心塞进姚蓓蓓嘴里。
随后又给自己拿起一块,仿佛品尝着美味珍馐,小口小口吃着,甚至连掉在床上的点心渣都捡起来吃掉。
“真好吃!”
川川吃完一块点心,意犹未尽咂吧着小嘴儿。
“喜欢就再吃一块!”
周思卿眼眶有些湿润,抚摸着川川的脑袋温柔说道。
小家伙摇了摇头。
“不,我要省着点吃,这样每天都能吃到全世界最美味的点心了!”
这话让周思卿又差点破防。
因为时间匆忙,她甚至没去川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而是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家口碑不错的点心店。
买回来给同事们尝了尝,大家都表示口味一般,甚至有几个同事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可川川却将这普普通通的点心视作美味珍馐,甚至给出了“全世界最美味的点心”这样的高评价。
周思卿的心里有种道不出的难受与压抑。
放眼去看,孟战京那些堂哥们的孩子,哪个不是养尊处优前途无量的世家少爷?
川川也是孟家的血脉,凭什么他要受这些委屈?
下班回家的路上,周思卿坐在副驾驶位上,越想越是难过,到最后竟然落了泪。
“孟战京,我不管川川的出现会给孟家还有孟沈辽带来什么麻烦,我要给他们母子讨个公道!”
她胡乱擦了擦泪,望向正在开车的孟战京。
“好啊!”
孟战京笑笑,眼底带着温柔宠爱。
“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哪怕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
他眯眼看着前方的路,温声说道:“设身处地想一想,若你经历了姚蓓蓓的遭遇,我就算捅破这川城的天,也得给你讨公道。”
“一会儿回家,我就和爷爷奶奶挑明川川的事,甭管如何,孟家得认下这个孩子!”
周思卿沉声说道:“原本该属于他们母子的一切,我都要帮他们讨回来!”
“好,都随你,出了事我帮你兜!”
孟战京没有半句阻拦的话,全力支持媳妇儿的决定。
这让周思卿无比感动。
“那你要是兜不住呢?”
她吸了吸鼻子问道。
孟战京失笑,答道:“我要是兜不住,这不还有你公婆嘛!反正你只管闯祸就是,有人帮你善后呢!”
车子一路驶入军区大院,眼看着就要到家,一辆军用吉普忽然从后面超车,一个漂移,横在了孟战京的车子前面。
幸亏车速不快,也幸亏孟战京开车技术精湛,在距离吉普车不到一米时刹车,给周思卿惊出一身冷汗。
下一刻,只见孟沈辽从吉普车跳下来,冷着脸直接上了孟战京的车。
“九哥,你这是……”
“去浑春水库!”
坐在后排,孟沈辽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阴鸷,甚至有那么一丝丝颤抖。
“去那里干嘛?距离大院得有七八十公里呢!”
孟战京眉头微微皱起,十分不解孟沈辽今晚的异常。
难道,与姚蓓蓓有关?
“那天晚上,是岳武鸣开车送姚蓓蓓离开川城的!”
果不其然,孟沈辽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孟战京的猜测。
“我喝完酒昏睡的那段时间里,岳武鸣去过姚蓓蓓的住处……”
听到这话,孟战京没有再犹豫,调转车头直奔浑春水库。
经过大门口的岗亭时,他对哨兵吩咐道:“路中间那辆吉普车是孟家的,钥匙在车上,帮忙停到孟家门口。”
“顺便告诉我妈,别等我们吃晚饭了!”
岳武鸣是孟沈辽大舅的儿子,比他大三岁,当初靠着孟家的关系才去了浑春水库上班,工作清闲,还是铁饭碗。
孟沈辽与这个表哥关系很一般,甚至二人年少时还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打过架。
车子行驶在光线黑暗、路况复杂的环山公路上,车技极好的孟战京双手握着方向盘,神色极为谨慎。
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微的压抑,周思卿斟酌片刻终于开口。
“九哥,你怎么知道岳武鸣去过姚蓓蓓的住处?”
孟沈辽靠在后排座位上,嘶声说道:“他与别人喝酒时说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