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卿猛然睁开了眼睛。
    “活了活了！”
    耳边传来黄教授惊喜的呼声，以至于手术室里响起一片掌声，其中夹杂着王雪绒的哽咽。
    “卿卿！”
    她原本在手术室外等待，在得知周思卿发生危险时也进了手术室。
    其实她什么都做不了！
    别说王雪绒已经退休，在退休之前她便从事行政工作，医术远不如手术室里诸位专家这般高明。
    可她还是想要陪着儿媳妇，哪怕在她身边默默给她祈祷。
    刚才，她隐约之间看到一股雾气从门外飘进来，随即那股雾气没入周思卿身体里，已经停止的心跳忽然再次跳动。
    她坚信自己没看错。
    “战京！”
    周思卿很虚弱，她嘴唇在翕动，手在半空里高高举起，像是要抓住什么。
    甚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直接拔掉了嘴里的管子，吓得麻醉师脸色大变。
    “葫芦……砸碎！”
    王雪绒迎上前抓住周思卿的手。
    “卿卿，你说什么？”
    像是看到了救星，周思卿拼尽全力开口。
    “妈，战京……被困住了，窗帘上那个葫芦，砸碎！”
    王雪绒不懂周思卿在说什么，什么葫芦什么窗帘啊？
    这孩子自己都命悬一线了，怎么还操心孟战京呢？
    “妈！”
    周思卿的情绪格外激动，以至于血压和心跳又开始紊乱起来。
    “王院长，思卿说要砸碎一个葫芦！”
    赵碧玉听清楚了周思卿的话，她看着王雪绒重复了一遍。
    “窗帘上有个葫芦，好像与孟战京有关，思卿说砸碎它！”
    看到王雪绒放不下周思卿，赵碧玉说道：“阿姨，导致思卿情绪激动的祸首似乎就是这个葫芦，不管如何，你先按照她的话去做！”
    “否则她平息不了情绪，还可能出现二次昏迷！”
    王雪绒明白赵碧玉的意思。
    “卿卿你别激动，妈现在就去战京的病房，妈亲手把那个葫芦砸碎，好不好？”
    王雪绒泪如雨下，摸着周思卿的额头哽咽说道。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像思卿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有好报呢？老天爷真是眼瞎了！
    很快，王雪绒回到孟战京的病房，只见孟平津与孟沈辽也在。
    王雪绒一眼就看到窗边那个葫芦，她二话不说扯下来，朝着地上狠狠摔去。
    那个看似轻飘飘的葫芦却格外结实，摔在坚硬的地板上弹跳两下，甚至连一丝裂缝都没有。
    “您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摔这个葫芦是为何？”
    孟平津疑惑问道。
    “你们去，去找锤子斧头，无论如何得把这个葫芦给我砸了！”
    王雪绒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了，她只知道这是儿媳妇交代的任务，她必须要完成！
    很快，孟沈辽找来个扳手。
    他拿着那个葫芦掂量几下，竟然察觉到有些烫手，而且隐隐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仿佛某个瞬间听到了孟战京的声音。
    “九哥！”
    那一声“九哥”就在他耳边，以至于他下意识扭头去看病床。
    孟战京依然躺在那里，没有睁眼，没有醒来。
    “奇了怪！”
    孟沈辽将葫芦放在地上，挥起扳手砸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一下就能砸碎这小玩意儿，但一下、两下，这看似脆弱的东西却像是铁打的，任凭如何砸都没用。
    “大爷的，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做的！”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林淮与孟战京一干战友急得团团转。
    “葫芦嘴儿，砸葫芦嘴儿才行啊！”
    林淮冲着孟沈辽的耳朵疯狂呐喊，可没用的，阴阳相隔，活人听不到亡魂的声音。
    就在这时，白凝抱着孩子进了病房。
    她看着丈夫孟平津，一脸担忧凝重。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忽然就哭闹不止，嘴里一直嚷嚷着战京的名字。”
    而林淮在白凝儿子脸上看到了林洛尘的影子。
    自己的女儿附身在白凝儿子身上！
    “砸葫芦嘴儿！”
    林洛尘借白凝儿子的身体开了口，声音稚嫩，是明显的女孩儿声音。
    白凝被儿子这陌生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孟平津都吓到了。
    “老九，试着砸葫芦嘴儿！”
    孟平津虽然在对孟沈辽说话，可眼神一直落在儿子身上。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在儿子身上隐约看到了另外一个影子……
    孟沈辽对准葫芦嘴儿猛砸下去。
    “咣当”一声，葫芦嘴儿裂开了。
    屋里一片腥臭味，熏得所有人几乎睁不开眼。
    而在活人看不见的地方，亡灵们却在欢呼雀跃，他们齐聚在葫芦边上，搀扶住一个虚弱的灵魂。
    “战京！”
    “孟战京！”
    “你可算是出来了！”
    ……
    孟战京看到了许多自己朝思暮想的战友，那些牺牲在自己眼前的兄弟，他亲手将他们埋葬在烈士陵园里。
    本以为再也无法相见，可现在，他竟然看到了他们！
    “孟战京，你别愣着了，我姐还等你呢！”
    周嘉彤急吼吼推搡着孟战京，说道：“我姐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呢，你再不醒来，她就要死了！”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心猛然一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困在那没有边际的虚无空间里，没有日夜星辰，只能浑浑噩噩漂浮着。
    但他能清楚听到周思卿的声音。
    她去产检了，她的腿脚浮肿了，她因为被胎儿踢太疼而难以入眠……
    每每她的声音响起，他的心就像是碎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是她带着哭腔说自己好痛好害怕。
    “卿卿，别怕，我陪着你！”
    意念的力量无比强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卷住了他，瞬间，他的灵魂涌入了床上那具躯体里。
    几乎是同时，王雪绒听到病床上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下意识回头看，不等她看清楚，白凝发出惊呼。
    “战京！战京睁眼了！”
    孟沈辽扔了扳手奔到床边，一眼就看到孟战京久违的笑脸。
    “九哥，好久不见！”
    像是被点了穴道，孟沈辽呆愣愣站在原地，久久忽然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没有做梦！我不是在做梦！战京真的醒了！”
    王雪绒捂着嘴泪如雨下。
    她确信周思卿在失去生命体征的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否则不会知道砸破葫芦能唤醒孟战京。
    “平津，去，去找轮椅，送战京去手术室门口！”
    王雪绒回过神来，声音在颤抖。
    “他答应过卿卿，要在生产时陪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