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家里事,就要开始将思政官导入军队了。
这批家伙本身都是从军队里选拔出来了,经过国子监一帮读书人一年多的教学,已经有了基础的识字能力和逻辑能力。
最关键的,去年和宣武军大战前的几个月,王彦庭除了协调粮食物资问题,基本上都是在给他们上课了。
就看这一切全部是在保密状态下进行的,可想而知王彦庭是多么重视这件事了。
因为对于他来说,要构建后面的政治形态,首先就要解决军队的认知。
现在安东军好吗?当然不错。
战斗力在全国来说也是足够媲美宣武军的。
但是意识和理念是完全没有的,在士兵们看来,安东给了自己一个吃饭的机会,给了家人一个平安的生活环境,所以,我们就要帮节度使打仗,如此而已。
如果这样,就危险了。
有一天别人拿他的钱去做做好人,自己是给还是不给?
给了,人情是别人的。
不给,得罪所有士兵。
这个人,有可能是皇帝,甚至腹黑一点可能是刘瓒。
这是王彦庭所不能接受的,他必须要把权力约束在自己设定的框架内。
首批改造的,是营州(现在瑞州属于营州地界)、平州、蓟州、幽州这四个最早接受瑞州管理模式的州的军队。
按照军、营、都各级,都派驻了思政官,级别比主将低半级,但是在政治上拥有一票否决权。
最先开展的,是以都为单位进行的一场演讲活动:“说说我老家的官”。
刚开始,谁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士兵也不知道什么叫演讲,反正有安排的托上去聊天、吹牛而已。
但是两天后,各级的将领背上就开始冒冷汗了。
这他良的王太尉是搞什么?这不是让士兵全都不听话了吗?
这个威力,大到经常连思政官都现成崩溃了。
士兵们讲着讲着,就想起了自己妹妹怎么被当官的抢走卖进青楼的,自己求告无门。
也有人讲着自己是徐州的,被宣武军围困一年多,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被乱刀砍死吃掉的。
这样的年代,谁家没有一点心酸事。
长长一个时辰的活动,大半个时辰是在全场大哭中结束的。
各级军官都疯了,这是搞什么?
当初思政官进入军队谁也没有当回事,有的还以为是督战队或者监军呢。
没想到是炸弹扔进了茅坑--分量十足。
一时间,上门的,八百里加急的,纷纷到了王彦庭面前。
继续看着。
这是王彦庭对所有军官的回复。
大家都傻了!要不是这些年打了很多胜仗形成的威信,王彦庭估计早就被砍了。
慢慢的,课程变了。
这天,幽州的士兵们走进大校场,突然发现正面的墙上大大的写着三个字。
大部分士兵都是不识字的,悄声问着旁边人。
“为什么?”人群里,开始传播。
“这几个字念为什么?...”
“为什么?”
“快看,是王太尉来了!”
突然,士兵们看到今天居然是王彦庭亲自上课。
今天是最重要的一课,是代表着这支军队从此拥有自己的理念的开始。
王彦庭准备亲自上课,因为学生是他手上最精锐的铁甲军和弓骑兵。
他结合前面几天大家讲述的事件,开始引导大家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渐渐地,两个概念: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被润物细无声地导入了。
至于商人、官员,那都是统治阶级的利益体。
士兵们都傻了。
原来这么多年,朝廷和皇帝都是这样欺负和哄骗自己的。
所有的财富都是我们被统治阶级创造的,却被这帮统治阶级挥霍了。
官不在大小,哪怕是个保正,也可能代表的是统治阶级的意志。
关键要看,他代表着哪个阶级的利益。
“所以,即便给大家加了军饷,那也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在地里面种出来的,在厂里面干出来的,我作为节度使,也不觉得有恩于大家。”
“我最自豪的,是让你们的家人、朋友、伙伴,这些别人所谓的社会最底层,吃得饱、穿得暖,被尊重、被保护,你们认可吗?”
王彦庭大声地问。
两万人的队列里,出奇的安静,落针可闻。
突然,人群里一声哽咽的大喊:“王太尉万岁!”
更多人喊叫起来:“王太尉万岁!”、“王太尉万岁!”...
整个营地沸腾了,这是从来没有人和他们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这一刻,真的感动到了涕泪横流。
王彦庭双手压了压,把全场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需要细化的,就交给思政官了。
但是,他不希望把威望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那会走进另一个误区。
“弟兄们,我希望大家永远记住,真正伟大的是你们和那些在土地里、工厂里努力工作的人,总有一天,我们会创造一个自己当家做主的世界,我和刘太尉的作用,是引导大家怎样走上那条道路!”
他顿了一顿,双手指向两万士卒。
人群里,思政官高举拳头:“安东万岁!”“成德万岁!”
更多人参与进来,全部人参与了进来。
“安东万岁!”“成德万岁!”呼喊声响彻了军营。
这一次,王彦庭满意地笑了。
思政官的影响开始在安东军内部迅速地渗透。
渐渐地,安东镇的其他州和成德镇的七个州也开始了整训。
这些全新的概念,也开始通过军人的家属慢慢影响到了百姓中间。
随着秋收结束,天气又开始转凉了。
很多议论开始在民间产生,把安东和成德两地的官员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他们的官声还算不错,也没有引起很大的冲突。
两地的官吏也已经习惯了王彦庭独断专行的风格,最多就是把情况上报上去,还能怎么样?
但是很多情况还是通过各地在安东、成德的细作,一点点地报到了各藩镇节度使的案头。
懵了!
这是各地节度使的第一反应。
本身这种意识形态的东西就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解释清楚的。
加上细作探听到的都是某一个方面的说法,更加说的模棱两可。
各地的节度使都在怀疑人生。
王彦庭是疯了吗?
不去整军备战,把军队内部搞的乱糟糟的,什么说法都有。
最关键的,有些东西是可以做不能说的,你这样真的好吗?
还是,这是新的愚民手段?
后面的情报就更加奇怪了。
王彦庭召集了两个镇的所有匠作坊的老板开会,给予大大的勉励。
王彦庭表彰了今年秋收粮食产量最高的10名百姓代表,颁发了奖励。
王彦庭鼓励两个镇的商人,对他们对经济的促进作用予以鼓励和表彰。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要说各地节度使,连皇帝看了都是一脸的问号。
感觉王彦庭最近是飘了,干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就是没有干正经事。
现在朱温为了给王彦庭挖坑,完全装出了一副忠臣的模样,就连各地军报都装模作样地送到了皇帝和几位宰相的案头。
可惜,王彦庭玩的太花了,就没有人看得懂。
要是王彦庭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们:你们懂个屁!
作为曾经的现代人,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经济对战争的作用。
不管过去那么多兵书、史籍上写了多少,都不如王彦庭听过的一句话:打仗,打的就是经济。
没有这句话的影响,他也想不到用那样的方法打赢宣武军。
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早就急不可耐了。
手上只有一个州,你拿什么去谈经济、军事。
每次打完一张,都要苟很久,就怕被关注到,和自己拼命。
没办法,没有底牌就是这么痛苦。
现在自己终于有了足够的地盘和人口,真的可以去尝试厚积薄发,当然要从经济入手,先把基础打牢。
他也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虽然目前来看还不成熟,但是朱温怎么对待皇帝的情况还是有的。
这些都已经让他开始警惕了,因为情况和自己记得的历史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他选择的是先把自己能够做的先做好,把自己武装到足够强大,到时候,别人出什么招都不怕。
甚至,对于皇权的威胁,他现在也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选择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朱温有什么花样,就冲着自己来好了,怕你就不是王彦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