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鏐看了,有些疑惑地看了半天,又有些小兴奋。
本来他已经准备打退堂鼓了,自己打了半天,耗了无数钱粮,结果还是没有变。
燕军的几座城,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那里,没有半点办法。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和燕军认个错,送点礼,把这事平了算了。
毕竟自己比梁军、晋军他们晚出兵一个多月呢,也没有占到便宜,大家心平气和谈一下可以吧。
谁知道不声不响的楚军居然占了饶州了。
现在楚军和歙州之间可是一点障碍都没有了,500里的路,再撑一个月就可以和友军会师了。
他本来就没有准备把燕军打成什么样子,只是想依托长江和宣州、歙州的山地形成一条靠谱的防线而已。
所以目标不大,实现起来就比较容易。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哪里可以错过?
唯一好奇的,就是马殷的楚军什么时候这么强悍了?连啃燕军四座城?
如果是朱温,现在已经有了判断了:此事有诈!
他和燕军打交道打的太多,已经初步有了判断的底线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无论是王建、还是朱温都没有彼此提醒过对方,更没有告诉钱鏐。
王彦庭一直怀疑是这几个家伙故意把钱鏐拉下水,让他吃的亏大一点,以后才好一心一意站到受害者联盟的队伍里。
可怜钱鏐从来没有干过燕军,这次就是第一次,所以完全没有靠谱的判断力。
既然如此。他再次抽调后方各州的兵力,凑成了两万,给宣州、歙州前线的顾全武送了过去。
并且鼓励好好干,我一共就是一个州,现在都凑了十四万军队给你们了,打不下来你们对得起我吗?
还有,后面就别指望了,现在后方的明州(今浙江宁波市)、衢州(今浙江衢州市)等地,每州就剩一千名士兵装装样子了,真没有了。
让钱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援兵刚刚到达宣州城外,坏消息就传来了。
王彦章亲率征南2军、3军、5军和一个铁骑旅,从饶州出发,攻占镇南节度使危全讽下辖的信州(今江西上饶市)。
危全讽一共只有两个州,眼见信州被占,干脆的很,直接带着抚州一起降了。
王彦章留下了征南5军,带着2军、3军和一个铁骑旅,急行军4天,跨越250里,一个白天攻占了衢州。
听到这个消息,钱鏐都麻了。
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停地用带着浙江口音的声音念叨:“我就晓得!”“我就晓得...”
他虽然不知道这是马殷和燕军的交易,但也猜到了饶州一定是燕军故意放弃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希望,把后方的兵力彻底抽空。
现在,燕军用了和当初打成都一样的方法,直接从自己的侧背插了进来,更加可怕的是,像衢州、处州(今浙江丽水市)、婺州(今浙江金华市)、睦州(今浙江杭州市建德、桐庐一带)的守军都只有一千上下,怎么抵挡?
燕军的两个军一个旅,三万五的步卒,七千五的骑兵,就是打到杭州都够了。
所以,燕军给自己挖的坑居然是从马殷那边破土动工的?
钱鏐一方面感慨燕军用兵的不拘一格,一方面又懊悔自己怎么就敢趟这样的浑水呢?
还准备建立长江防线?燕军的防线都要推到自己脖子下面的了。
怎么办?
就在他一脸紧张的纠结中,祸不单行定律开始发挥作用,坏消息又来了。
燕军在润州方向来了援兵,是近卫军主将高思继亲率的近卫2军、3军、6军和一个铁骑旅。
吴越军主将钱传瓘带着剩下的五万多残军退回苏州,被压的一动不敢动。
三个军,2军指挥使是王彦庭的铁杆,关系甚至比王彦童还亲密的巴加图尔,手下两个旅的骑兵全部是弓骑。
6军是平卢军改编的,军指挥使是当初的平卢军大将张居厚。
钱鏐居然还有心情盘点了一下对方的兵力,发现因为苏州往下一路都是平原,对方的骑兵比例明显增加了。
看着自家大王恨不得给燕军点个赞的表情,一众幕僚都是一脸的郁闷。
这是被打傻了。
“大王,赶快把顾全武撤回来吧。他那里可是七万兵力呢。”节度使判官罗隐建议道。
“撤?”钱鏐翻了一个白眼,没有人比他清楚大势。
事实上,正是因为钱家在两浙经营的传统风格始终是务实的,而且眼光还很准,后面的子孙钱俶才能审时度势直接投降赵匡胤,换了个不错的下场。
他心里清楚,钱家在两浙的统治已经结束了。
别看顾全武还有七万军队,一旦他从宣州撤军,保不齐又有一支燕军出宣州,直奔湖州。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放弃宣州城外的山地地形,然后放到平原地区等着挨宰?
那些都是两浙的子弟啊,是他钱鏐的子民。
现在事后诸葛地分析,只有用少量兵力在南部和西部利用山区地形建立防线,然后主力死保北部的平原,或许才能多拖一段时间。
可惜自己上了当,南部先被打穿,现在北部也是一个烂摊子,光靠西面的湖州有屁用。
“派人快马通知顾全武和钱传瓘,我两浙地区全境向燕军请降。我本人在杭州等待燕军前来接收吴越王王印。”关键时刻,钱鏐当机立断,不再纠结了。
王彦庭也佩服,钱鏐绝对是这个时代里少数的聪明人,这也是人杰啊。
一旦决定了投降,钱鏐的动作很快,直接就把苏州、湖州、杭州、越州、明州、台州、婺州、睦州、衢州、处州、温州十一个州的账册全部整理好,就等着上交燕军了。
因为两浙的战事结束,楚军也开始陆续后撤。
马殷很直接,他的表态就是打不过,但是你暂时顾不过来,那我就再做几天土皇帝。
一时之间,无论是王彦章还是王彦庭,都有些不好意思去进攻湖南了。
而且现在正是结束长江以北的割据局面的时机,也确实没有精力去搞马殷。
连王彦章都感慨,南方人是不是真的比北方人精明,会看形势。
可是马殷老家是许州(今河南许昌市)的啊,难道是被南方人同化了?
这个时候,西线的战事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无论是晋军和梁军,都撑不住了。
占领朔方镇两个州的李嗣昭一看形势不对,已经带着自己的四万人从北方草原绕回了太原府。
他是整个西线最幸运的将领,几乎没有损兵折将。
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
梁军的杨师厚、王重师和霍彦威首先投降,他们的十二万人逃的逃、死的死,还有吃的吃...已经就剩七万多人,个个饿的皮包骨头。
军中的一万匹战马已经被吃个精光,最后开始屠杀运粮的民夫,但是才吃了两天,消息就走漏了。
一夜之间,十几万民夫全跑了。
在求生意志面前,这些百姓爆发出了超出常识的奔跑能力,梁军的骑兵又已经变成了没有马的步兵,追了半天也没有追上。
这让杨师厚狠狠检讨了一下自己,顺序搞错了。
如果先吃民夫后杀马,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重师和霍彦威看着痛心疾首的杨师厚有些无语,现在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吗?
说实话,就算民夫在也是不可能撑过去的,因为他们活着就要消耗。
看起来拖得久一些,还不是消耗和产出同时进行?还是少做点孽吧。
晋军的周德威和李嗣源稍微好一些,一直到投降,他们还保留了五千骑兵,还是弓骑兵。
他们有六万多匹战马,兵力除开了李嗣昭部以后却只有十一万,所以前面的日子相对比较好过。
六万骑兵中,这五千骑兵是整个晋军骑兵中的精华,没办法,弓骑兵太难训练了,代价也太大,养不起。
现在燕军中弓骑兵也就四万多而已,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还是契丹人。
这个数量在耶律家族内附以后很久都没有变化过了。新增的汉人弓骑兵,每年也就几百个,还是好不容易选出来的。
好在弓骑兵有一个好处,基本没有什么损失。按现在的打法,他们都不和敌人接触,怎么损失?除非自己太浪了,非要凑到别人前面送人头。
这里面也看得出人的性格。
都说军队的风格受统军大将的影响很多,晋军到最后,其实还有部分战马,也有一些粮食和“肉干”,但是周德威和李嗣源眼看形势已经无法挽回了,直接就投了。
至少不像梁军,到最后一刻还抱侥幸心理,知道连砍人都快砍不动了才投降。
把接收这帮俘虏的朱雀4军指挥使杨崇本气的直骂良,因为他接到的是一帮站都站不起来的乞丐军,都饿脱力了,还要燕军立刻做了稀饭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