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场大雪,把史进禁锢在屋里三天,他终于想通透了,他想放下一切,带心爱的女人隐居过自己的生活。所以钱六指来讨债,他也能轻松面对。
“这么大雪,人都出不去,我上哪里找钱,如果非得要钱也得等路道通了我才能出去找,你今天来是什么意思?”
钱六指见史进这么说也在理上,便辩解道:“我也是按约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史进道:“你们这一波操纵,环环紧扣,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钱六指看着史进突然脸色大变,心中暗吃一惊,感觉到被抓住什么把柄一般,内心顿觉慌乱,这些反应哪里逃脱过史进的眼睛,史进更加坚信他们心里有鬼。便怒喝道:“你们这些鸟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合起伙来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也不打听一下九纹龙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你快与我说清楚,不然我就先扒了你的皮。”
钱六指吓得冷汗直冒,没想到史进突然变脸,稍微定了一下神,分辩道:“我哪有这么大胆算计你,我是真心想帮你,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史进犀利的目光紧盯着钱六指冷笑道:“不要再狡辩了,快把怎么唆使史小宝,怎么与米满仓合伙算计我从实招来,说的清楚可以免你一死,如还抵赖,我立马活剥了你的皮。”
“我、我、我招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啊!”钱六指哭丧着脸,装出一副可怜相。
“不说是吧!好,我叫史小宝出来当面对质!”史进这句话一出口,钱六指两腿都直打哆嗦起来。史进哈哈大笑道:“我九纹龙打个喷嚏,皇帝老子也要抖三抖,区区一个史小宝就可以插翅飞掉?你们也太幼稚了,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不知天高地厚。一直都在试探着给你们机会,你们却变本加厉害我,是何道理?”
“史兄饶命,这些都不是我做的,我铺里八成本钱都是米满仓的,我也是被逼无奈,我都与你说了,但求饶我一命,家中还有老婆小孩要养,我不能死啊!”钱六指是彻底崩溃了。
史进见钱六指如此害怕,料想他也不敢再说假话,于是语气缓和了一些,“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钱六指连连点头,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史进。
原来,米满仓觊觎醉仙楼已久,早在史志平做不下去的时候就想压价收购,但被史进捷足先登了,一直都耿耿于怀,后来史进多次坏了赌场生意,就更怀恨在心。苦于没有机会,公然挑衅也真没这个胆,史进的威名他也是知道的。史小宝出入赌场给了他机会,几次输钱后都是米满仓慷慨帮助,让史小宝感恩戴德。看史小宝已经被笼络,就唆使他如何侵吞采购银两,史小宝开始也是想只做一两次,等赢回来再补上,但后来越输越多,根本就补不上来了。直等到菜贩子要结账,他才知道闯祸了,米满仓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逃跑,跑的越远越好,永远也别回来了。这里一直监视醉仙楼动静。直到总管来当首饰,才知道醉仙楼有麻烦了,于是想办法诱使史进来借钱,没想到如此轻松就成功了,大过年没生意,如何还钱?醉仙楼就唾手可得。
史进听后,怒火中烧。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料,米满仓如此阴险狡诈,竟然利用史小宝来算计他,恨不得立即剥了他的皮。但转念一想,就算宰了米满仓又能如何?如此冤冤相报纠缠下去何时是头?经历这么多,真的疲惫不堪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倒不如就此放弃一切退隐过几年安稳日子。但米满仓这小子太坏,就算放弃一切也要让他脱一层皮长点记性。
史进主意已定,就与钱六指道:“念你还算老实交代了,可以免你一死,你马上回去告诉米满仓,他既然这么想得到醉仙楼,我可以给他,问他愿意出多少,想好了亲自过来与我谈。”
钱六指一再拜谢离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史进长叹一声转身回屋与白莲花道:“人生如戏,跌宕起伏太艰辛了,害你跟我也不得安宁,我是问心有愧啊!”
“夫君何出此言,莫非又有什么事情发生?”白莲花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史进。史进道:“我知道你已有身孕,得有个安宁的环境,在这里太嘈杂,再说我也厌烦了你争我夺的生活,想换个地方,就我们自己过安稳宁静的小日子。”
白莲花依偎在史进怀里道:“跟着你我很幸福,去哪里都行,听你的。”
“你觉得百果园如何?”史进问,白莲花高兴地说道:“好啊,生活在百果园就像神仙一般了。我好向往!”史进笑道:“那我们就去百果园,马上春天来了,各种果树就会开花结果了。我们俩也快有果实了,说好了生女儿像你,生儿子像我。”白莲花道:“我可期待儿子。”
转天钱六指就来了,转达了米满仓的意思:按行情,醉仙楼顶多值三千两,同意用借出去的银两抵消,利息也不要了。史进道:“这些都不是大事,钱财是身外之物,说过了让他亲自来谈,为什么他自己不来?一点诚意都没有。”钱六指答应马上就叫他过来。功夫不大果然叫来了,米满仓穿一身羊皮长袍,满脸堆笑,远远就招呼着。
史进也不多说,站在门口没让他进屋,劈头就问道:“借据带来了吗?”
米满仓站在雪地里,瞪大眼睛看着史进,惊得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史兄这是什么意思?”史进冷冷道:“这不就为了几个臭钱,有什么好啰嗦,难为你谋划醉仙楼这么久,想要就给你。”
看到史进这么干脆,米满仓是放下心中这块大石头了,在家还一直在算计怎么对付史进,看来都是多余了,忙叫钱六指去取借据来。这边赔笑着对史进道:“史兄果然英雄豪气,做事干脆利落,兄弟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命中该有终须有,又何必强求,钱六指都全部说了,为一个小小醉仙楼,你米满仓是处心积虑计谋算尽,你说又何苦呢?早点敞亮地和我说一声,我早让给你了。”史进话还没说完,米满仓就急着问:“钱六指都说了些什么?他的话是不可全信的,他肯定是怕你才胡说的。”
史进轻蔑地笑道:“这个你问他自己去,我没必要与你争执,我可不会那些花花肠子。”
说话间钱六指拿着借据过来了,看着米满仓等待发话。米满仓骂道:“你这狗日的这么磨蹭,人家史兄都这么爽快,还不把借据给史兄。”钱六指慌忙来到史进跟前,恭恭敬敬递上借据,史进接过来看了看没有错,就当场撕得粉碎,碎片洒落一地。
米满仓看在眼里,想着事情完成了,就与史进道:“史兄让我站雪地冻了半天,现在总该让我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了。”
史进笑道:“哈哈哈!米老板真会玩笑,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了,想怎么坐都行,还在乎这一时半刻。”米满仓想想也是,只能跟着陪笑道:“既然史兄这么痛快,兄弟我也不能小气,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搬家如何?”
史进道:“没有什么好搬,只要米老板付清约定的银子,我立马就走人。”
米满仓道:“这不借据也撕了,不是抵清了吗?这般说史兄是马上就搬了?”
史进道:“你还欠我一个人,又怎么说?我做事向来都是快刀斩乱麻,不拖泥带水,只要你把史小宝找回来,我立即就走。史小宝是你唆使他入你圈套,目的就是醉仙楼,如果你找不回史小宝就先押三千两银子在我这里,史小宝回来银子还你如何?”
“你!你这是讹诈!我要告你去!”做梦也没想到史进来这一出,米满仓一下子急了。史进却笑道:“告我?好啊!咱就州府大堂见,如何唆使史小宝,如何谋夺醉仙楼你自己清楚,不让你把牢底坐穿,至少也判你个十年八年。”
“我米满仓也不是吓大的,休要威胁我,史小宝已经死无对证,你奈何不了我。”米满仓显然是有些疯狂了。
史进听了哈哈大笑:“你知道史小宝死了?你是如何谋杀他的?你要这么说就死定了。回去与钱六指合计好了再与我谈,要上公堂我随时奉陪,告诉你,我这是在和你讲理,如果你不需要讲理我也奉陪,就凭你米满仓也敢太岁头上动土,你是幼稚到可笑!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了?老虎不发威被你当病猫,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再做决定,一步错一辈子就完了。”
史进说完进屋,“嘭”的一声把门重重地关上,留下米满仓、钱六指在雪地里面面相觑,手足无措,看着雪地上借据碎片心都碎了。真是平日里仗势坑了多少弱小无辜,今朝是碰上硬茬子有苦难言。
回到家,米满仓是寝食不安,知道这三千多两银子是打了水漂,尤其是钱六指告诉他史小宝好像已经在史进手里,所以打官司也是没戏了,来硬的更不是史进对手,只恨自己太贪婪,太高估自己能力了。心中一急躁,加上雪地里被冷风吹的,几天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钱六指何等精明,知道这件事情玩完了,米满仓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探得他病了,赶忙收拾一下值钱东西打包,准备开溜,看看大道有人能踏雪进来,就悄悄走了。连店里伙计都不知道。反正是大雪封路,没有客人进来,店铺也是关着,伙计也没去在意,等第二天还没看到钱六指,伙计才去告诉米满仓。米满仓拖着病体过来先查看了存货,发现最珍贵几件东西不见了,叫声不好,赶忙让伙计去州衙报案。
雪慢慢消了,州衙派了公人来调查,米满仓也顾不上醉仙楼了。史进却定了心,决定去百果园过田园生活,从此再不问世事。在百果园这些人都居住在水坝下游北面山坡,水坝筑高,已经形成一个老大的湖,原来有部分老房子都被水淹了,北面尚有几孔窑洞和几间土房,背靠山,面临水,很是不错,就是偏远了,所以一直荒废在那里没有人院意去住。史进就让李来旺领人把这几孔窑洞和房子收拾整齐,准备自己过来住。大伙听说是史进夫妻两个要来住,都十分开心,积极帮忙,很快就把窑洞和房子修好,粉刷一新。
史进得知百果园收拾得差不多了,醉仙楼就停止了营业,路口的救济站也关闭了,一切人员都自行解散,有个别无家可归的人愿意跟史进走,史进就让他们也去百果园安家。这边米满仓听说醉仙楼关闭了,内心十分焦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再花三千两醉仙楼必须到手,错过了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史进在这槐树坡就没他好日子过,趁机赶走他,以后槐树坡就一家独大了。只因连续出事,手头也不宽裕,又怕醉仙楼关闭久了影响以后生意,所以只能出去东借西凑,凑足三千两就去找史进,史进收了银子,当天就搬走了,从此醉仙楼易主。
尽管损失了很多银子,但梦寐以求的醉仙楼总算到手了,米满仓还是信心满满,他立即安排匠人修缮装饰房子,并积极招聘新的后厨前台一应人员,正忙得不亦乐乎时,有两个客户找到他,要赎回两个月前抵押到当铺的宝贝。他们当的时候白纸黑字写清楚的,三个月内加二成当金可以赎回,三个月后就是死当,不能再赎回。麻烦的是这几件宝贝正好被钱六指偷走了。米满仓同意用双倍当金赔偿,客户不肯,就把米满仓告到了州衙。经审查,这几件宝贝都出自宫廷,价值不菲,客户也有亲戚在宫里当差可以做证,客户开出的赔偿价格米满仓哪里赔得起。州衙只好关押了米满仓,查封了当铺、赌场以及刚到手的醉仙楼,并开出海捕文书,追查缉拿在逃的钱六指。
关在牢房里的米满仓是追悔莫及,钱六指捉拿不到,他就出不了牢房,整日只能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