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药丸制好。
细雨收拾好行装,带上沈家给的一千两银票,还有十瓶止咳平喘的药丸子,牵着大青驴离开了横塘镇。
走到燕归镇时,路边有个卖豆腐脑的摊子,摊主是一对夫妇。
豆腐脑白生生的,加了酱汁、辣子、点了几滴香油、洒了一把葱叶子,卖相十足。
细雨正好觉得肚子饿。
牵着驴走近,朝正忙碌的豆腐摊两口子吆喝一句:“来三碗豆腐脑。”
“哎!”头上包着布巾,身上戴着围裙的妇人应了一声,麻利地先盛了一碗端了过来。
见细雨一人坐着,愣了一下。
“客官,是你喊的要三碗?”
一个人?
细雨伸手接过碗。
“对呀,还有两碗,一起端上来吧。”
刚出锅的豆腐脑,冒着热气,摸着还烫手。
送过来的还有木勺。
细雨拿起木勺,放入碗中,把调了酱汁的豆腐脑搅拌均匀,盛了一勺放入口中。
入口滑嫩,味道还不错。
另两碗豆腐脑也送了上来,卖豆腐脑的妇人到底没忍住:“客官,这三碗……你一个人吃呐?”
细雨已经三两口,喝完了一碗豆腐脑,正拉过来第二碗。
闻言抬头,“对呀,怎么了?”
没没没,没怎么。
妇人忙道:“没咋,没咋,客官,我家的豆腐脑……味道可还好?”
细雨竖起了大拇指,“味道挺好。”
得了客人夸奖,妇人笑眯眯地回到摊子前,拿布巾给忙碌的丈夫拭了拭脸上的汗。
豆腐摊支了七八张小桌子,细雨占了一桌,其它桌上坐的也有人。
连喝两碗后,细雨开始慢条斯理,喝第三碗豆腐脑。
顺便支着耳朵,听周围喝豆腐脑的食客,议论着横山镇宋府的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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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宋府大夫人按惯例,到檀山寺上香礼佛。
结果,刚走到二道门,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秃了半边,疯疯癫癫的女人,朝宋大夫人扑了过去。
宋大夫人走在最前头,那疯女人从前头冲出,正正好撞个正着。
疯女人跪在地上,搂着宋夫人的大腿,一迭声地喊娘,喊着她是宋芳年。
宋芳年是谁?
宋家的大小姐,命贵福薄。
三岁不到就夭折,随着老太太登了极乐仙山,当了小仙童。
这哪来的疯子,竟敢冒充逝去多年的大小姐?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伺候宋大夫人的仆妇丫环,被吓了一跳后,迅速围上去,将疯疯癫癫、冒充大小姐的疯女人给拉开。
那疯女人状若癫狂,朝着宋夫人嘶声怒吼 。
“娘!我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女儿呀,你怎么能认不出我?娘,娘……”
宋大夫人受到惊吓,连声唤人。
“来人!快!将这疯子拖下去!竟敢冒充大小姐,将她杖责三十,赶出府去!”
正与众人对抗的宋芳年,听到亲娘的吩咐,忽就停下了反抗。
她被仆妇压倒趴在地上,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盯着不远处那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那可是她的亲娘,却亲口吩咐,要打她三十板子,并要把她赶出府。
只因为,她说她是宋芳年。
宋芳年仿佛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被两人拖着,往后院走。
她无力地抬起头,仰望天空。
天上,碧空如洗,唯有天际一抹流云。
和那天一样。
她蓦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厉,有如夜枭。
玄门高人?呸!
她并没有得罪过他!
她宋芳年得罪过许多人,会有许多人恨她,可道门中人,她从来没有得罪过!
无缘无故,一个道门中人,为何要和她过不去?
为什么?!
她是凤命!为何要这样对她!
老天不公!贼老天待她不公!
狂笑突兀地转为嚎哭,哭声凄惨,犹如鬼哭狼嚎。
拖着宋芳年往后院走的两位仆妇,心里直呼晦气。
这又笑又哭,莫不是真得了疯病?
听说得了疯病的人,力气特别大,还喜欢打人,寻常人十个八个都压不住。
两人对视一想,不约而同想到了,方才一堆仆妇围上去,才将这个如疯狗一般的女人压趴到地上。
两人心头一紧。
如今可只有她二人。
若这疯女人再发起狂,可怎么办?
怕什么来什么,嚎哭不止的宋芳年突然止住哭声,一扭头,阴森森的眼珠子,盯着左边的仆妇。
蓦地张开嘴,就朝左边仆妇拉着她的那条胳膊咬去。
那仆妇一声惊呼,松开了手。
宋芳年又朝右边仆妇咬去,右边仆妇也忙不迭松开了手。
得了自由,宋芳年从地上爬起来,飞快朝前跑去。
两个仆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喊起来:“不好了,不好了,疯子逃走了,快来人快来人……”
宋芳年拼命跑,一口气跑到了荣华院。
这是她的院子。
她是凤命,府里最好的位置,给她建了荣华院。
她才是荣华院的主人!
不管生,还是死!
眼中闪过狠厉,宋芳年上前踹门,“开门!贱婢,开门!”
院里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扇,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看见形容狼狈,秃了半边,疯疯癫癫的宋芳年,丫环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敢来这里撒野!”
荣华院,是宋家已故大小姐的院子。
从没有人敢来荣华院撒野,哪来的疯婆子嫌命长。
宋芳年上前,一把推开以前的丫环,“滚!贱婢!”
丫环被推倒在地,一脸惊愕。
眼见疯婆子要往荣华院里冲,丫环忍着痛,爬起来追。
边追边喊:“来人,快来人,有人闯入了荣华院!”
安静的荣华院乱了起来。
宋芳年力大无比,左奔右突,根本无人能拦住。
跟着她跑进来的两名仆妇也加了进来,也没能把她拦下。
宋芳年,冲进了如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