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操作误打误撞给众人寻到喘息的时机,云辞丢给了鹿泽一个佩服的眼神。
随后掏出一个形状似钟的法宝。
丢掷空中法诀催动,湛蓝色透明的法宝将还在粉末中打滚的红蝎盖住。
冷静下来的白朝拿起自己手中的木棍,异香再度飘起,法宝下的红蝎重新接受到命令,得到指挥。
开始吞噬沙土,如同蚂蚁一般钻入底下,从土壤里冒出头来。
鹿泽还想掏出引虫粉,白朝冷笑:“同一种招数对我没用。”
事实也确实没有作用,丢了一次脸的蛊虫这次对引虫粉视而不见,重新在半空中形成红蝎,对着几人挥动着自己的钳子,势要找回刚刚丢掉的面子。
云辞持剑,低声道:“你们拖住,我去对付白朝。”
擒贼先擒王,既然蛊虫无法解决,那就从根本上解决蛊师。
来红谷的目的很简单,一是为了救自己的师弟师妹,二是为了美人榜一事。
原本云辞想要活捉白朝来问清楚美人榜和夺舍的事情,但是既然他并不是头目,那么杀了也无妨。
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老巢,身后的人自然能够抓出来。
红谷的蛊虫和平树坡的蛊虫并不是一类,白粟也只是能短暂的拖延一下。
云辞于是捻诀,化出一朵冰莲将红蝎包裹住,随后闪身越过红蝎,抬剑就要劈向白朝。
蛊师没有灵力,云辞这一剑拼了全力,雪中盏爆出冰蓝色的剑光,狠狠的朝白朝斩去。
“铮——”
剑与笛子相抵,磅礴的灵气斩断了翠玉笛子,剑势停顿了一下,白朝趁机狼狈的往旁边翻身躲过。
但剑气还是斩断了他的一片袖子,随即冻住了他半边手臂。
云辞看向挡在白朝面前的白粟。
碎掉的笛子落在地上,身后是已经吞噬掉冰莲的红蝎。
明明云辞闪身过来的,她实在想不通白粟是如何用这么快的速度跟过来并且拦住了自己的剑。
云辞冷静的看着白粟,眸中没有责备,也没有疑惑,她只是重新捻诀,只是这次剑对准的是白粟。
这一挡让云辞分不清白粟是敌是友。
被冰火灼烧的手臂已经见骨,白朝朝着石壁狠狠一砸,将带着火的手臂砸断,回头看到这一幕,他突然笑了:“白粟,你的好心总是不合时宜。”
身后言曲已经划出一道火圈,熊熊烈火只能阻挡一点时间。
而白粟则低头看向自己断掉的笛子,脸色惨白,似乎是在向云辞解释:“他……是我的弟弟。”
是她养了十年的弟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如何忍心自己的弟弟死在自己面前。
白粟再开口时已经有了哽咽,她只垂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笛子,还是见面时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跟着他走?”
“我早就说过了,跟着他,我能扬名天下,修真界凭什么没有我们蛊修的地位,”白朝瘫在地上,笑容恶劣,“而你们,永远在懦弱里慢慢消失吧!”
白朝叛离入红谷的原因实在简单。
少年不满平树坡隐于世俗之外的做法,拿着养育一生的本命蛊只为争夺一个村长之位。百年来蛊修隐匿行踪,可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却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扬名天下,想要人人都知他白朝的姓名,凭什么拥有一身蛊术却只能在一个小村庄里安分守己,日复一日炼一个本命蛊?
红谷刚好能够满足他的名扬天下的欲望,所以他叛逃了。
逃离了与世无争的平树坡,去做能够在修真界争夺一席之地的蛊修,用一张美人榜,让修仙界重新知道蛊修的名号。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哪来的份量阻碍他的脚步。
“原来如此。”白粟嘴角流出血来,她抬手擦去,“你就当刚才是我最后的好心吧。”
“白朝,你的蛊术是我教的。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吧。
“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蛊术。”
挡住云辞的那一剑让她受了伤,体内的蛊虫在疯狂窜动,白粟嘴角的血怎么都擦不完。
翠玉笛子已经碎掉了,她索性将其丢掉,好似也同时抛弃了什么。
沾血的手掌掌心向下,十指相叠,手上的血形成了雾,围绕着白粟的手臂旋绕至她的眉间,随后被眉间那抹红痕吸收。
手指舞动时,四周土地里突然爬出许多的虫子,红色的虫子爬出地面,似乎在承受什么痛苦的伤害,全都颤抖着身子,背上缓缓出现一道白色的细线。
无数的红虫爬出来,又全都转化出白色的线。
而她衣袖中也爬出许多白色的虫子,随着白粟的动作吞噬掉地上被她转化的蛊虫。
源源不断的红色虫子被吞噬,场上剩下的白色蛊虫开始互相撕咬。
存活下来的白色的蛊虫缓缓变大继续厮杀,不过片刻,场上只剩下一只巨大的蛊虫,通体雪白,眉间一抹红痕。
白朝的脸色随着蛊虫的出现逐渐惨白。
而白粟的动作依旧在继续,白色的蛊虫身上发出莹白色的光,如玉的虫身从红痕处在后背缓慢裂开一道缝,白粟的皮肤也在这个时候泛出莹白如釉般的质感。
身后的红蝎停止了动作,云辞依旧持着剑诀警惕的看着。
裂缝中突然伸出一片莹白的翅膀,因为巨大而足够云辞看清上面的绒毛。
银白色的绒毛顶端带着点红色,翅膀逐渐张开,在石洞中展翅,红色的花纹形成了一个不知名的图腾。
形状似凤翎,又似一双张开的眼睛。
以山洞为炼蛊场中,一只蝴蝶脱茧而生。
“化蝶。”白朝似乎想到了什么,朝着白粟怒吼,“你明明会,你为什么不教我!”
巨大的蝴蝶吞噬掉一旁的红雾,最后停在白粟身后,就好像是白粟长出了一双蝶翅。
仿佛下一刻,白粟就要化蝶飞走。
蛊虫被吞,白朝当然会受到反噬,他嘴角带血,眼底猩红一片,他只问:“你明明会的,为什么不教我?”
云辞几个外来人不知蛊修的术法,但是所有蛊修都知道,他们有一门早已失传的蛊术。
能与毒虫对话,能号令所有蛊王,凌驾一切的蛊术——化蝶。
一蝶出,万蛊衰,真正的万蛊之王。
蝶翅在白粟身后一开一合,她眸子依旧是一片莹白,说话间嘴角流出血来:“白朝,真正的蛊修,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真正的蛊修,一开始并不只是有如红谷用蛊术吸取人类生机的邪术。
蛊术的存在,原本是为了帮助那些不能生出灵根修炼的人找到新的成仙之道。
让这些人能够和修士一样获得长生之法,活死人肉白骨的术法也帮助了许多人重获新生。
在百年前那场灭门之祸以前,蛊修和丹修一样,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救人。
救人的蛊术因为太过神秘,甚至有傀儡蛊可以不被察觉就能控制住一个人。
恐惧让人开始排斥蛊修,最后被有心之人传成了妖术,在那一场屠杀中,许多蛊术都已经失传。
白朝以前不知从哪里得知化蝶这个蛊术,曾缠着白粟要学这个最厉害的蛊术。
白粟说她不会。
“可是白朝,”白粟身上沾满了自己的血,她却眼角含泪,“我可是……平树坡最厉害的蛊师啊,我怎么不会呢。”
平树坡最厉害的蛊师,当然也会最厉害的蛊术,她能教出一个白朝,又怎么会什么都不会呢。
身后蝶翅开始颤动,白粟嘴角越来越多的血流出,她终于撑不住,跪在地上。
身前是她碎掉的翠玉笛子,面前还有她曾经的亲人,她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她将红谷所有的蛊虫都吞噬掉了,而代价是一双眼睛。
白粟试图看清白朝最后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视觉。
莹白的蝴蝶化成碎光在她身后散开。
而白粟则微微抬头,眼睛流出了两行红色的血,她冲着白朝的方向,微微叹道:“白朝,我其实一直都盼着你回来。”
鳞粉散落在地上,随着白粟的血泪消失在土地中。
她叹息一声,似乎在叹那个傻傻等着弟弟回家的姑娘,又似乎在叹回不去的傻弟弟。
云辞却听得一阵破空声,她抬剑去挡,却只来得及将袭来的东西击的偏离了一点。
“噗——”
身后传来利器穿过身体的声音。
云辞回头去看,就见一根黑的发亮的蝎尾已经穿过了白粟的胸口。
而白粟正挡在白朝身前,明明瞎了一双眼,却还是准确无误的将白朝护在身前。
蝎尾离白朝只差一点,血也喷了白朝满脸,他惊恐的看着穿过白粟胸口的巨大的蝎尾,颤抖着手去捂。
可是热乎乎的血糊了他满手,血怎么都止不住。
周围的蛊虫都被白粟吞噬掉,他召唤不出蛊虫为她疗伤。
他突然流泪:“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好心!”
白粟偏头吐了一口血:“白朝,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挡在你身前,最后一次,叫你白朝了。
云辞抬剑凝出法诀劈向身旁的蝎尾,晶亮的蝎甲只被砍出一道白痕。
而这一砍面前的蝎尾迅速收回,白朝看着面前胸口处拳头大的洞口,泪流满面的接住脱力倒下的白粟。
热血不断的从洞口处流出,染红了他周围的泥土,他喃喃道:“白粟,你有生死蛊,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白粟缓缓伸出手,摸在白朝的脸上,红色的血仿佛在给他画上图腾。
如平树坡村长授权会在新村长脸上画上一道红痕那般,红色的血液在白朝额头上画出一横。
做完这个动作,白粟突然笑了一下。
笑容干净,以前白朝总缠着白粟央求学蛊术时,白粟总会露出的一抹笑。
无奈,却包容。
热血在白朝手中逐渐凉透,他紧紧抱住白粟的尸体,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你不会死的,不会的……姐姐!”
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可他的姐姐已经听不见了。
黑色的蝎子从土中冒出来,身后同时还站着一个眼睛微紫的男人。
男人身穿黑色的衣服,乌黑的头发只鬓角处有一缕白发,脖颈处生长着红色的花纹,金色的花蕊围着脖子缠绕着印在左脸上。
他温柔抚摸着身前蝎子晶亮的壳,语气漫不经心带着冷漠:“她活不了了。”
他拢袖站在洞口外:“如果你是她,你觉得,亲人濒死在自己面前,她会不会献出自己的生死蛊?”
白粟这般护着白朝的样子,如果白朝有濒死的时候,她会不会把自己的本命蛊给白朝续命?
答案是会。
所以白粟没法和白二抢村长的位置。
因为她的本命蛊,早就没了。
白朝得了第二条命,却转身投向红谷,白粟怎么能不伤心。
所以才会在云辞说家人的时候略带惆怅的说出自己没有家人的话来,但又会偷偷跟在云辞身后,只为了见一见自己的弟弟。
云辞欠白粟一场雪景,然而白粟再也看不到了。
男人说完不顾白朝的反应,抬手敲了敲蝎子,黑色的巨大的蝎子开始朝着云辞挥过来。
云辞抬剑去挡,蝎尾带着如化神境一般的冲击令云辞吐出一口血。
玄天宗几人想上前帮忙,却被周围突然长出来的花拦住了去路。
云辞捻诀,数道符箓凌空而立,形成一道杀阵,随后她将捭阖符打在自己的剑上,朝着蝎头砍去。
蝎尾甩过,挡住那一击,而贴了捭阖符的剑也将它的尾巴削出一个口子。
绿色的血液流出,受伤的蝎子开始暴动,杀阵同时生成,红光之中蝎子发出刺耳的尖啸。
男人这才提起了兴趣朝着云辞看了过来,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它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你叫……云辞是吗,好巧,我听过你的名字。”
如男人所说,一盘杀阵只是让蝎子受了伤,并没有将它消灭,只是黑色发亮的盔甲被削掉。
蝎子没了那身盔甲,好砍很多。
云辞抬剑在蝎子身上砍了一剑,随后看向男人:“这不太公平,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你姓甚名谁。”
第一次见有人和自己讨价还价,男人被逗笑了。
他沉吟片刻,似乎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他真的开始在这种情况下介绍自己:“我名祁罗,死了记得别报错了名字。”
想了想,又道:“我忘了,修士没有轮回,不过你的魂魄我可以收集起来,想必以后会是我手下一员猛将。”
修真界有一种邪术,名为摄魂,专门有一面旗子来收集陨落修士的魂魄,被收集的魂魄能被持旗者驱使。
云辞大悟,原来利芷的魂魄是这般没的:“原来美人榜里那些人的魂魄是被你收走了。”
“你要这么想,也没错。”祁罗点了点头,也没有否认,“毕竟蛊虫是我下的。”
又是一剑刺入蝎身,这次云辞反手一搅,剑身在伤口处旋转,撕扯出更大的洞口。
她问:“那么你是如何下的蛊,我很好奇,明明他们和你没有接触过。”
合欢宗里,花傲已经很多年没有入世,元白只是一个傀儡,而利芷更是待在合欢宗里没有出去过。
能在合体境和大乘境眼皮子底下给人下蛊,不太可能。
云辞想不明白,这人是怎么下的蛊。
祁罗似乎并不关心蝎子的伤势,拢着袖子立在一旁,很好心的解惑:“下蛊并不需要接触,世人总会做同样一件事。”
云辞甩剑,将剑身上的血甩走,闻言想到了之前习星渊说的入梦。
凡人和修士都会做的一件事,那就是会睡觉。
修士虽然不同凡人那般睡的沉,但也会打盹。
只要打盹,就有做梦的时候。
原来如此。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云辞一剑刺进蝎子的头部,湛蓝色的冰刺从蝎子体内爆炸开来,在扬起的碎片中,云辞抬剑指向祁罗,“美人榜是不是你做的?”
祁罗抬起眼皮看向半空中的云辞,闻言笑了笑:“你问题有点多,我只是一个送到你面前的棋子,这个问题抱歉不能回答你。”
云辞点头,既然是棋子,那就有持棋之人,棋子不能回答的问题,那就问幕后的人。
做为一个有礼貌的剑修,云辞很有礼貌的开口,声音低沉:“那既然是棋子,我杀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好大的口气,那你看看能不能杀了我吧。”
云辞的礼貌只在她说话时才有,话落她已经捏出一个巨大的阵盘,将祁罗笼罩在阵眼处。
湛蓝色的法光亮起,困阵启动,祁罗依旧拢袖看着云辞执剑飞身而来。
在剑冲向自己面门时他抬手,一把匕首挡住了剑势。
脚下湛蓝色的阵盘随即化成雪花散开,在空中变化成冰凌朝祁罗刺去。
云辞顺势挑剑退后,同时手中捻诀,一道掠魂术打向祁罗。
黑色的法光闪过,所有的法术都变成了一滩水,属于合体境的威压朝着云辞袭去。
云辞身上的法宝连连碎了好几个,才得以抵挡住,正在吐血的时候,祁罗已经闪身出现在云辞身后,他执刀上挑,将云辞后背划出一道痕迹。
魔气也同时窜进云辞的五脏六腑,云辞顺势往前拉开距离,反手将剑送到祁罗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