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雾是霜不重要，‘如坠雾’让我想到了一个词。如坠五里雾中。”习星渊执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凡事不要纠结在一个点上，它后面的话才是重点。我们的脸暂时归它们，死后的身体会是它们的。”
    如坠五里雾中，这个词的意思是指人陷入迷离恍惚的境界。
    他们现在在鬼市里。
    这句话很好理解，他们也许在鬼市开张的这七日里的某个时间闯入某种结界里。
    ……或者范围再大一些，这‘雾’指的就是鬼市，他们要对抗的是整个鬼市。
    进入鬼市第一个规矩是遮面。
    结合刚才那东西说的脸暂时归它们的话，兴许它们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化成人，好做一些它们一直想做、却只有成为人才能做的事。
    “我们进入鬼市遮面，想来是为了区分鬼市本土的存在和外来人。”云辞抬手指了指脸上的面具，“所以看来我们之后一定要小心，别让这张面具丢了。”
    若面具是一种外来人的信物，那么找不到面具的人，会不会被鬼市同化？
    丢了面具……还能出去吗？
    所有人想到这个可能，都心里发毛。
    都抬手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生怕它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落了。
    面具没有绑带，只是简单的覆在脸上。
    景柳紧紧捧着自己的面具，声音有些飘：“它是怎么被戴在脸上的，我们要不要拿个带子绑紧一些啊？只是轻飘飘地贴着万一掉了怎么办？”
    云辞摇头：“拿带子绑东西只有人才会这么做，这样只会暴露我们人族的身份。”
    景柳连忙缩回了手：“算了，我想了想，鬼市都开了这么久，肯定不会卖假货的，我这么怀疑鬼市真不应该！抱歉抱歉！”
    说完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
    陆灵佑看着景柳拜了四方，忍不住问道：“你这样拜，算拜鬼还是拜佛？”
    “我这叫做身在地狱心生莲。”说了这么多话，嗔怒禅已经找回了活力，如今一开口又有了那股胡说八道的味，“你不是我，怎知我刚才拜的是佛是鬼？嘻嘻。”
    陆灵佑懒得和她辩论。
    说话间，四周大雾散去，地上的灰白纸屑融进了地面。
    习星渊刚才祭出的寻路符留下的金线渐弱，而相对应的，众人的前方半空中突然亮起数道青蓝色的火焰。
    像是道路上挂着的灯笼，每一道相隔几步的距离，一直点到了一行人十来步的距离。
    与之同时，原本安静的地界突然传来了许多叫卖声。
    而半空中那一簇簇鬼火也从底部生出无数条红绫，眨眼间变作挂在街市上的红色灯笼。
    “想来，到了鬼市也就不需要再闭气了。”习星渊下意识摸了自己的面具一下，“在这里，我们守规矩就行。”
    烛火投射在地面上的光圈中开始出现黑色的影子，却只听得说话声看不到影子的主人。
    有两道影子欢快地飞奔而来，嬉笑声带着阴寒之气与一行人擦肩而过。
    原本昏暗只看得见两行灯笼的他们像是被拉入了热闹的凡间。
    无数灯笼挂在上空，照亮了地下来来往往的人。
    有几个小姑娘穿着白绸锦缎裁成的衣裙，手持圆扇或手绢，在路过愣在原地的云辞几人后，掩面笑开。
    “快瞧，又是几个愣头青。”其中一个姑娘青黛勾勒出两条细长的眉下，两只黑亮的眼睛透过绸扇打量了这群人一眼，对着身边的同伴笑道，“这么热闹的集市，我猜他们不到一刻钟就会走散。”
    姑娘们肌肤瓷白，眉眼是一笔一画才能勾勒出来的精细。
    “哪能这么说他们。”另外几个也笑开了，“我们不也是一路的吗，不过他们人确实好多，待会儿肯定会被挤散。”
    场景转化的太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说是傻子的一行人：“。”你们说的好像有道理。
    “哎呀！小声点，他们听到啦！”
    其中一个姑娘抬头看了云辞他们一眼，似乎能透过他们脸上的面具看到他们的表情，垂下眼拉着同伴们飞快地跑开。
    却翼下意识跟着回头去看，原本还在跟前说话的小姑娘们全都消失不见。
    空中只留下浓郁的脂粉香味。
    “脸上好厚的一层白面，都快反光了。”陆灵佑轻声感叹道，“那些顶着我们脸的东西，不会也这种打扮吧？”
    刚才那几个小姑娘虽然言行举止看起来活泼可爱，但是脸上的妆容很厚，脂粉也难掩它们身上的冥纸气。
    脸上敷厚厚一层白面，那是死人才会画的妆。
    他们的目光落在周围的行人身上。
    街道上来来往往许多人，皆白绸着身，惨白的脸上挂着十分僵硬的笑。
    手中要么拿着一盏纸糊的灯笼，要么双手被白布缠绕在胸前。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景柳问道，“……怎么我们见到的全是死人？”
    按理说，鬼市虽然带着鬼的前缀，但齐长老并没有说这里真的都是鬼啊？
    公良玉也迷茫了：“不应该啊。师兄的寻路符从不会出错的，方向肯定是前面啊。”
    习星渊垂眸思索着，没有开口说话。
    “可能是……”云辞手中捻诀，上空浮现出一朵五瓣雪花，“我们打开的方式可能不对吧。”
    说完，她手指尖亮起湛蓝色的法光，头顶的雪花声势浩荡地劈下十五道清心咒，将包括云辞在内的一行人劈得有一瞬失神。
    眼前原本热闹的景象如水纹般波动了一下。
    被云辞这一下给劈懵的众人：“……”
    合欢宗的清心咒效果强劲，连温吟知他们这些同为化神境的都觉得识海麻木，更别说那群小弟子们。
    直接给劈得忘记了害怕。
    “云辞。”习星渊叹气，“我们脱离幻境有更好的办法。”
    习惯用清心咒的云辞：“。”
    镜观回过神来偏头看向云辞：“你这是在哪学的招式，比我师门那群人还要正气浩然。”
    云辞看了镜观一眼：“合欢宗。”
    佛门也有修欢喜禅的，与合欢宗那些修行方法差不多。
    但是合欢宗和佛门有仇。
    祸害了一代佛子的那种仇。
    镜观作为佛门中人，当然也记得这回事，闻言点点头：“想不到她们的术法是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