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逆流而上。
    见和对岸还有些距离，船夫找了个话头聊起天：“听闺女的口音不像我们这边的人，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盐永城这个名字的来头？”
    云辞知晓这地还是仲长煦告诉她的，当然不清楚。
    船夫没听见回答，心中门儿清：“这盐永城啊，以前也不叫这个名。里面那些人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倒也能过一辈子。”
    “以前？”云辞问道，“这么说盐永城并不是一直叫这个名字了？”
    “老汉我在这条河上打了一辈子渔，什么事不知道啊。”船夫停了划桨的动作，杵在身前，“说起来也是件奇事，那夜响了好久的雷，一点亮光都没见着。后半夜的时候，我起身去收屋外的网，闺女你猜老汉见到啥了？”
    说的抑扬顿挫的，还会抛包袱，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云辞顺着话问道：“船家看见什么了？”
    “黑沉沉的天跟白日似的，亮的不得了！”船夫指着盐永城的方向，“然后老汉我看到这城上空立着个仙女！”
    “说不定也是个修士呢？”
    “那一定是个仙女，”船夫肯定道，“我瞧得可清楚了，那仙女浑身都是白色的，跟玉一样。身后还跟着一条白色的老长的河！又会搬山又能移河的，修士也没这么大本事吧？”
    云辞垂着眼：“身后还跟着一条河？”
    “是啊，那天之后，这盐永城就有一条可以产盐的河。官盐都得煮上几道工程，这条河却不用，只需要晒干水，那盐粒子就出来了，白花花的，一点杂质都没有！”
    这倒是奇事。
    “那位移河来的仙女呢？”
    船夫重新挥动船桨，神神秘秘的说道：“嗐，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啦，”
    “那位仙女啊，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光，落在了城里，人影没瞧见，盐河边上多了只白色石狮子。
    “这石狮子也神秘的很。有盗贼想杀了满城的人强占这块地，却没想到只是杀了一个人，那石狮子就冒出红水来，整个盐河都成了臭烘烘的水潭子。”
    “那河没有豁口，是条死水，却好几月也不曾干过、臭过。这么一臭，那些盗贼也就只能空着手回去了。”
    “谁曾想，嘿，第二天那些盗贼的头一个不落的全摆在盐河边上，臭水沟也重新变成了盐河。”船夫自己也觉得神奇，怕小姑娘不信，轻咳道，“所以大家就都叫它盐永城了。跟个金矿矿一样，还防贼。可把我们河对岸的人羡红眼啦。”
    云辞点点头：“原来如此。”
    虽然清楚这大约不是所谓的仙女下凡的神迹。
    但具体是什么原因，还得她亲自去瞧瞧才能有结论。
    船只很快在盐永城下游一里路的地方靠了岸。
    “奇了怪了，往常渡一次河都得一炷香呢，今日怎么这么快。”船夫将绳子丢往岸边，一边拉一边嘀咕。
    用灵力推船的云辞当没听见，收拾好东西下了船。
    那船夫站在浅水滩里：“老汉也是瞧闺女是个好的，这才多嘴说几句话。”他黝黑干裂的手指了指盐永城，“这里进去了好几波人，都没见着有人出来......”
    被当作柔弱无助的小姑娘，云辞笑道：“多谢船家，”将说好的价钱付清，她道，“我就在城外看一眼，不进去。”
    “好好好。不过这荒郊野岭的，兴许有狼，闺女小心点。”船家收了钱，上船时忽的转头对云辞道，“闺女，我明日还在这河上打鱼，盐永城后面的路要是走不通，你明日再叫我来，不用给钱！”
    云辞笑着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河岸的路被疯长的野草遮掩住，确确实实像是个把月没人来过的样子。
    等了等，才从芥子袋里掏出自己的剑，重新别在腰上。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绑在脑后的发顺着肩垂落在胸前，低着眉，自然瞧不见云辞忽然警觉的神色。
    雪中盏立刻出鞘，朝着不远处的草丛疾飞而去。
    磅礴的灵气瞬时激荡开，将路上的野草拦腰斩落。
    “诶诶诶！道友怎的这般急躁！”
    声音慌张，可姿势干脆的很，一根狗尾巴草绕了剑身一圈，随后抖开，将剑打回。
    斩断草杆的剑气愣是没在那人的袖袍上划出个口子来。
    云辞抬手接住剑，偏着头看露出身形的人。
    看外形也就十来岁，带着少年郎独有的意气，身后却背着比他人还高的竖长箱子。
    明明能一招打回雪中盏，少年却还是动作十分滑稽地将陷进坑里的半条腿拔了出来。
    “道友是哪里人，怎么往这来了。”就着河岸，少年洗干净自己脚上的淤泥，头也不回地说道，“这里可不安全。”
    云辞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趁着少年洗脚的时间将他打量了个遍。
    身后背的那个箱子隔绝探视，腰间还挂着个可以折在一起的小矮凳。
    修为也就元婴境，骨龄也实实在在地没有作假，但刚才那一手抵御足够惊艳，只是元婴境可做不到这一点。
    能和化神境的修士对招不受伤，天骄榜早该有这号人的名字刻在上面。
    云辞没有自报家门，反问道：“既然不安全，道友怎么也孤身一人在这？”
    少年拧干自己沾水的衣角，笑出声来：“谁说就我一个人的？”他正好回头，瞧见云辞脸上的防备，露出一口白牙，“道友怕什么......”
    他猛的抬手拍了自己脑门，留了抹红：“哎呀，看我这脑子。在下玉清山夏轻舟。”
    宗门大比也才刚结束一两年，云辞很确定自己在昆仑山参加比赛的时候没有听过玉清山这个门派或者地名。
    而新宗门建立初始都会焚香祷告，大意通过这个仪式告诉天道：我要搞个门派，天道您同意不同意。
    同意的话，天际会降下道神光。
    其他宗门自然也就知晓了这里有了个新门派。
    夏轻舟低吟片刻：“道友没听过玉清山很正常。”像是能察觉到云辞想法，他伸出手在四面比划了下，最后指着东面，“玉清山在沧海上呢，就在天骄榜脚底下。”
    云辞面上没什么表情：“沧海里那么多海兽，你一个人渡海来的？”
    “哪能。”夏轻舟收回手，愁的脸上五官差点挤成一团，“我和我的师兄们一起来的。谁知道快到岸边了，被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巨大海兽一尾巴扫过来，连人带船都给击飞了。”
    “我醒来就发现这座城全是冤魂，要是哪位师兄这么倒霉恰好摔进去......也不知道我现在进去收尸还来不来得及。”
    云辞握着剑的手一刻也没松过：“既是沧海那边的宗门，怎么也会我们这边的官话？”
    夏轻舟抬眼：“就不能是我上岸后学的？”
    “你说你刚醒。”
    “呀。”夏轻舟笑道，“道友也太不相信我了，令我有些难过。”
    “总要有个理由才能让人信服。”云辞目光落在夏轻舟额间的法印上，“像道友这样刚来这就把官话学的这么顺的，不太多。天骄榜没有道友的名字，这种情况也不常见。”
    因有海兽，修真界只知沧海那边确实有座海岛。
    就算以前通用一个语言，时隔这么久，口音上都会有些许差别。
    刚来一处新地方，却一点口音不带，很难不让云辞怀疑夏轻舟的身份。
    “哎呀，道友你真是......”夏轻舟叹气，“玉清山守了那么久天骄榜，上面却没有我们宗门的名字，当然会不服啦！”
    “我们这是卧薪尝胆，特意来修真界为自己宗门闯出名堂来呢！”
    云辞问道：“道友是打算怎么闯名堂？”
    “嘿嘿。”夏轻舟弯眼笑道，“救苦救难太麻烦，当然是挑战修士来扬名速度更快了。”
    四周草丛忽的抖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朝着岸边靠近。
    夏轻舟偏着头：“这位道友要不要和我比一场？”
    “虽然我们之间差了一境，但是我很厉害的，”他指着已经岸边现出身形的鬼魅，低声道，“也不占便宜，就用你们这里的东西，来比我们谁杀的更多？”
    “道友应还是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