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马敞开四蹄,一直出了皇宫,直到一处校场上疾驰了几圈后,这才慢了下来。
待众侍卫的马追了上来后,青花马已经踢踏着步子,在校场上转着圈。
永康端坐在马背上,只是头发略有散乱而已。
公羊毅和尉迟剑二人,策马上前,一左一右护在两侧,看到永康并没有受伤,二人悬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殿下,想要出城吗?”
尉迟剑想着九皇子不可能就此下马,便问。
已经找到了骑感的永康,而且体验感非常让人亢奋,说道:“镇国大将军府。”
“镇国大将军府?”
公羊毅一惊,目光望向尉迟剑。
“是镇国大将军府!”
永康勒住马头,又道:“换地方住了,给霍家知会一声也好,不然,要是镇国大将军府有口信,都不知道往哪儿捎!”
公羊毅大嘴一咧,说道:“在下打发个人去镇国大将军府通知就可以了,这等小事,哪能让殿下亲为?”
没错,像这样的小事,府上的下人跑一趟就是了。
“我想让这马儿舒舒懒筋,多跑跑也好!”
说完,永康转过头来,望着公羊毅又道:“光给镇国大将军府说一声,这有些潦草,好歹也是本殿乔迁新居,该不该请那些朝官们,来本殿这里认个门、喝个茶?”
“这个……”
公羊毅脸上一阵尴尬,随后又说道:“按照俗礼来看,谁都有个三亲六故的,这乔迁新居,也算是大喜一桩,可……”
可什么?
公羊毅虽然没有言明,谁都心里明镜似的,就九皇子永康这样的,谁跟他亲?又有谁跟他故?
说白了,就是光棍一条,只是背着个皇子的名份而已。
那个宫女娘家后面,没有一人当朝为官,自己的皇亲里面,他又是个左右不受待见的边角料而已。
酒宴好摆,食客难请。
总之,一句话,谁会给他这个脸?
“唉!”
永康叹息一声,神情暗淡地说道:“本殿知道,在这朝中大员眼里,本殿是最微不足道的了,我是有一片心意的,不然,显得本殿不懂礼数,又给父皇他老人家丢脸,本殿也知道朝中众官都很忙,不忍去打搅他们,只是有个礼数,让他们道个喜声,本殿,就心满意足,这样,无人再说大昌皇帝的儿子礼数不周!”
去他娘的脚后跟,永康话是这样说,管他谁爱来不来,都得给小爷把贺礼送上来就行。
你懒得理小爷,送一份厚礼应付一下,这是最好的啦!
小爷我还真懒得和你们这帮龟孙子王八蛋,虚情假意地搞这些迎来送往的破事。
小爷我瞅准的是你们兜里的礼钱,趁机敛财而已!
这世道,只有手里有钱物,有粮草,再有兵马,分分钟抽你这帮王八蛋的筋来玩!
“哪?”
公羊毅和尉迟剑二人,骑在马上对视一眼,然后,二人把目光,齐齐投向低头不语的九皇子永康。
“殿下,回头在下写好请帖,派人挨个去送就得了,殿下不必为这等小事苦恼。”
“也是,殿下莫烦,不就是送帖子请客嘛!交给在下去办!”
二人觉得九皇子永康言之有理,况且,写请柬送帖子的跑腿活,也简单。
“不妥!”
永康缓缓抬起头来摇了摇,又道:“为了表示诚意,那些三品以上的朝中大员,本殿得亲自登门去请,其余人等,就有劳你们辛苦了!”
“在下明白!”
“遵命!”
看到公羊毅和尉迟剑二人,应诺得铿锵有力,永康腼腆地笑了,不过,笑的是有些诡异。
小爷我亲自登门邀请,都给我把礼备厚了,别他娘的应付一下臊自己的脸。
嘿嘿!这乔迁之喜大捞一把,过几天娶镇国大将军府霍家那妞再大捞一把,这腰杆不就硬了嘛!
爽,倍爽!就这么干。
二人见九皇子执意要亲自登门拜访,便只好由他安排。
三乘健骑,雄赳赳的到了镇国大将军府的门楼下。
“下马!”
随着永康的一声低语,三人齐刷刷地就跃下马来。
镇国大将军府,那可是文官落轿,武官下马的地方,这条铁律,无人敢违。
三匹毛色明亮的军马,齐刷刷地被拴在镇国大将军府门楼一侧的一排拴马桩上,永康带了公羊毅和尉迟剑,被执勤的下人从正门带了进去。
永康在进入府门时,注意到不远处的几棵古槐上,也拴着几匹马,看情形,霍家今天有客。
果然,永康进入正厅后,就看到茶台后面,坐着一位英武俊秀的青年男子。
“老身见过九殿下!”
“哀家见过九殿下!”
“小女子见过九殿下!”
“奴婢们见过九殿下!”
霍家人在看到永康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从霍青遗孀,到二儿媳狄芳,还有霍幼楠本人,也迫不得已地向永康躬身一礼。
那些在一旁侍奉着的婢女们,就更不用说了。
如此主动行礼,倒让永康诧异不已,难道这一夜功夫,霍家人想通了?
“免礼,都是自家人,就不用这么客套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永康把目光,却一直盯向客座上的那个青年。
“有客?看来,本殿来得正是时候,陪陪男宾客,总要比女眷们方便一些!”
一种自然的不悦,在永康的脸上浮现出来。
那个青年并没有表示出热情,而是目光轻蔑,嘴角挂着一丝的不屑,兀自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起来,就当没看到永康到来一样。
“咳咳!”
倒是作为一家之主的霍青遗孀,干咳了一声后,欠了欠身子,略微尴尬地说道:“回九殿下话,这位是大理寺丞府上董公子。”
来客的身份被霍青遗孀道破,该人只好放下茶盏,象征性地拱了拱手,极不耐烦地说道:“回九殿下话,家父大理寺丞董良云,在下董玉书!”
大理寺丞?
好啊!昨天在银安殿上,跟夏士诚一唱一和的那个老匹夫,本来都是四皇子永泰的爪牙,今天儿子又跑镇国将大军府,给小爷我添堵来了?
永康的心里,不免一阵一万只羊驼在奔腾起来,但作为霍家的东床快婿,还是得拿出半个主人的气度来。
“免礼,坐吧!”
永康自己都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人家本来就没站起来见礼,身子只是略微向前倾了倾而已,屁股都没抬离椅子半寸。
“董公子莅临镇国大将军府,不知道有何指教?”
永康不请自坐,宛若一副东家主人的派头。
董玉书嘴角一扬,轻蔑地说道:“听舍妹说,幼楠姑娘今日心情不好,在家独生闷气,本公子放心不下,正好有朋友从江南带了些桂花过来,玉书不敢独享,特拿了一些过来孝敬霍老夫人!”
去你大爷的,一个纨绔公子,也敢猴儿的嘴里掏枣儿吃。
小爷的未婚妻,何时轮到你这等杂碎挂念?
“董公子有心了,本殿代老夫人谢过公子。”
永康嘴里客套着,眼里已经闪过一丝星芒。
“那是自然,本应该早来看望一下幼楠姑娘,无奈俗务缠身,故耽搁了一些时日。”
“咳咳!”
狄芳干咳一声,岔开了话题,讪笑着向永康说道:“今早去药房抓药,正好碰到董公子,董公子也算府上远亲,也就顺道过来看看老夫人。”
“老身昨夜去宫里面圣,在银安殿外跪了半夜,这秋高天凉,加上老身年事已高,经不得折腾啊!幸亏二娘早上抓药回来煮了喝,这才勉强能支撑着。”
霍青遗孀,见机也遮掩了一句。
一掌能拍碎楠木茶桌的人,怕不是这么不经风寒的吧!
永康也就装作信了。
该遮掩就遮掩,该撒谎的地方,还真得撒个谎来圆场。
这董玉书本来就对霍幼楠有意思,也明着表达过几次,今天上门,本就是约霍幼楠出去骑马射雁。
最近北雁南归,城外芦苇荡里,到处都是大雁,正是猎雁的好时候。
但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居然没把永康放在眼里,既就是个窝囊废,那也是个皇子身份,逾越了礼教,若是追究起来,也算是大不敬的小罪一条。
只有霍幼楠不言,坐在一旁把耳边垂下来的一缕秀发,在手指头上绾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