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宫灯昏暗。
只有龙案那处,多点了两架烛台。
“查了吗?”
龙案后面的大昌皇帝,把目光投向案前宫灯光晕下的一条黑影。
“圣上,查了!”
“说吧!”
大昌皇帝放下手里的书卷,聚起神来听报。
“我们的人,从外面动的手,得到线报,熊烈昨夜离开怡心宫,独身一人去外城的一家青楼作乐,挨了闷棍后被秘密关押在皇城外的一处据点,经审讯,此人招了,但……”
“快说!”
大昌皇帝有些急不可待,沉声催促起来。
“但这熊烈一口咬定,在鸡冠山靖国祠霍将军墓园,刺杀九殿下的那事,是他一人作为,无人指使,更无同伙协助,还交代,十殿下猎的那头熊,是他私自从西山皇家猎场偷猎的,正好遇上众殿下竞猎,他就白送十殿下了!”
黑影说完,低下头来再无他话。
“好啊!自己一个人扛了,够硬气。”
大昌皇帝嘴角一抽,冷冷道:“既然如此,想必是忠于他的那个主子,那朕就成全了他的这份忠心,找口枯井给填了!”
……
永康回到府上,正欲让乌银顿珠服侍着洗个脚了睡觉。
刚把鞋袜脱了,侍卫上官元英就闪身进来。
“殿下,小的查遍皇城内外,也没见熊烈的踪影!”
“哦!”
永康一怔,喃喃道:“难道是躲了不成?”
正在冥思苦想之时,侍卫欧阳成泰,一身黑衣,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在面前。
“殿下,有人看到熊烈进了一家青楼,但小的没发觉他出来,青楼里面也找不见他的任何踪迹。”
“还真飞了不成?”
永康眉头一皱,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用管他了,就当没这回事!”
二侍卫一愣,随即就重重点头,一起躬身退下。
“看来,老犊子他插手了!”
揽月台上,十皇子永昱说他练射箭的事,大昌皇帝的眉头就跳了一下。
而且,他用的是雁翎箭。虞妃的侍卫长熊烈,也就进入了大昌皇帝和永康的视线。
永康眼睛一闭,缓解向后靠去,淡淡说道:“顿珠,好好给本殿下搓搓!”
一脸惬意之下,永康居然在藤编躺椅上睡了过去。
看来,今天可真够累的。
……
大早,永康一睁眼,并没有先去虎贲军大营,而且直奔镇国大将军府。
正厅里,霍家女眷都在早茶。
这霍家,对镇国大将军府的各处,也稍做了一些布置。
霍幼楠出阁的日子,已经不到十天了,喜庆的气氛已经是有了。
“请殿下上坐,早茶粗陋,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霍青遗孀招呼永康一起吃早茶,这是自己永康登门以来,第一次对永康这么热情。
“你不去做准备,来这何事?”
霍幼楠却一脸寒霜,冷冷一句,似乎对永康的到来并不热情。
永康并不介意,自行落座,说道:“经父皇恩准,完婚之后,我就可以开赴雁门关了,这不,过来向老夫人知会一声!”
“哼!还用得着你跑一趟来知会?”
霍幼楠一声冷,把脸转向一边,其实,宫里早就差人通知这个结果了。
永康原以为,他只是向狄芳说了,亲自向老夫人告知一下更是应该的。
“行了,你就少说几句,殿下那么忙,哪有时间听你使小性子?”
狄芳浅浅一笑,把一盘茶点,往霍幼楠眼前一推。
“丫头,你也不小了,这跟了殿下,就得守殿下的规矩!”
霍青遗孀慈爱地看向霍幼楠,觉得自己这个孙女,也太任性了些。
“好好,我不说了,填肚子要紧!”
永康一笑,便抓起一只芙蓉糕,就着红茶汤直往嘴里送。
“看来,我错估圣上了!”
霍青遗孀望了永一眼,轻轻摇头,似乎,这个结果,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本以为,圣上只是那样一说,并没有真打算让九皇子去雁门关。
九皇子勇挫北凉使团,建了功勋,这就让大昌皇帝另眼相看,从而把关注,移到这个平时被他所忽略了的儿子身上。
留在身边,也是对九皇子的一种补偿,更是一种愧疚感之下的照顾。
可九皇子捧根棒槌就当针,天天吆喝着上前线,把此事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这不,到底还是把大昌皇帝给架火上烤了!
不答应他去雁门关前线都不行了,只好,给他速成一下,好有个带兵的基础本领。
几个皇子竞猎的事,狄芳一回到镇国大将军府,就马上向老夫人做了汇报。
霍青遗孀闻言,半晌,才说道:“此子心机之深,非我等能及;此子聪慧绝顶,野心又大,怕是不跟着他走都不行了!”
但一想那些皇子们的行径,霍青遗孀跺着拐杖大怒:“恃强凌弱,非君子所为;一群蠢货,妄想与星月争辉,可笑、可恶、实在可恨!”
看来,霍青遗孀脑子里的弯儿,终于转过来了。
这孙女婿要是不走,在皇城难有出头之日。
那霍家,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守,永无出头之日不说,就连一份安宁日子,说不准都保不住。
只有置死地而后生,才是唯一出路。
霍青遗孀瞥了永康一眼,说道:“殿下慢用,老身先去歇息,这人老了,吃饱就困!”
离开了客堂的霍青遗孀,并没有去寝室,而是来到香堂。
霍青遗孀神情严峻,望着香堂里霍青的牌位,贮立良久。
“子敬,你听到我说话吗?”
“子敬,当年,你跟随圣上南征北战,为万千黎民打下一片安宁,助赵天钦荣登大昌皇帝的宝座。”
“子敬,如今霍家艰难,请恕奴家无能,未能将霍家一门女流,带她们走上荣光!”
“子敬,眼下九皇子永康,立身凶险,身侧虎狼窥探,如有不测,我霍氏一门亦难保周全!”
“子敬,你若在天有灵,保佑霍家上下世代安宁,不是奴家谋逆,而是大势所趋,和你当初所选之路并无二致,还是赵家天下,只是另扶明君共谋霸业!”
霍青遗孀一脸虔诚,一脸悲切,尾随而来的二儿媳狄芳,立在门口早已是泪水涟涟。
“娘!”
霍青遗孀猛然回头,一双老眼精光迸溅。
见是儿媳,这才缓下神来,铿锵说道:“我已来日无多,一应决断,都是为你们几个考虑,你,怕吗?”
“儿媳不怕!”
已经泣不成声的狄芳,点点头后,上得前来,在自己夫婿的灵位前跪了。
“夫君,该说的,娘都说了,奴家虽然进了霍家的门,但命不我待,未能成为你的人,此后,为霍家,也为奴家自己,只好跟着九殿下走了!”
“你悔吗?”
霍青遗孀一脸冰霜,盯着二儿媳狄芳又是一问。
“娘,我不悔!”
狄芳泪眼婆娑,但回答得铿锵无比。
“好!”
霍青遗孀缓缓转身,往着香堂里霍家男丁的所有灵位,缓缓说道:“子敬,超儿,岱儿,霍氏所有儿郎们,你们可都听到了……”
正厅那边,填完了肚子的永康,拿手背一抹嘴,把脸转向霍幼楠,说道:“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猜不着,也不想猜,管你带什么了!”
霍幼楠把嘴一噘,轻蔑一眼永康,然后就转过脸去。
看你那逑样!
你以为我是跑来求罩的?
你霍家多大的罩,自己心里还没个逼数?
我要是再不走,难道留在皇城等那些瘪犊子给虐死?
永康气得心里怒骂不止。
霍幼楠这一转脸,却看到在另一桌吃早茶的两名侍卫,脚下放着一根细长的物件。
刀鞘?
不对,太窄了。
剑鞘?
也不对,还带着点弯度?
整体来看,就像一根不太直溜的棍子。
倒是外面裹着的一层蟒皮,透着一种乌黑带纹的贵气。
这!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想什么呢?”
永康一脸讪笑,把头凑了过来。
“我想剖开你是肚子,看看里面装了多少坏水?”
霍幼楠依然情绪很大,张口就没好话,又把永康给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