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与殿下攀谈,一边为他按摩了几遍身体各处的肌肉与关节。殿下说:“好了,你检查一下水温吧,如果水温适合泡澡,你就打开大铜炉底部闸板,放水到浴缸和浴桶。”
“好的。”
我从那道青布帘子南边缘走到烧水间,站在一个高凳子上手拿长舀子,将舀子伸进铜炉的铜筒底部搅和了几下,舀出一舀子水试了水温,水温偏热。我将炉底的残火熄灭,又打了一桶凉水倒入大铜炉的铜筒里,用长勺搅和了一下,水温合适了,我打开了底部闸板,水顺着水槽流到了青石浴缸和木质浴桶里了。
殿下胸前盖着毛巾,躺在大炕上,等待浴桶里的水达到合适的高度。他说:“等浴桶里的水位高度合适了,你就出去站岗吧,我自己泡澡搓澡。”
“在下明白。”
这时候烧水间的门咯吱一声开了,进来了一个人,由于青布帘子的阻挡我看不到是谁。这个人在帘子外小声说道:“文游唐,殿下没有睡着吧?“
我说:“没有,殿下没有睡着。”
殿下说:“李公公你有什么事吗?“
李辅国在帘子外说:“殿下,你没有睡觉,我就把此事禀告你吧。皇上因为岐王去世悲痛欲绝,下令撤去了三十五天的膳食,要求御膳房在三十五天内只给他提供粗茶淡饭。”
李亨躺在炕上说:“这怎么能行啊,父皇日理万机,需要营养啊,他怎么能吃三十多天的粗茶淡饭呢?”
李辅国说:“奴才预测会有满朝文武官员,到化成院,或者麟趾殿慰问并规劝皇上恢复常规膳食。”
李亨说:“你预测得没错,会有大臣们去劝我父皇恢复正常膳食的。本王也想去劝父皇恢复正常膳食,你认为可行吗?我有这个心,但是也很犯愁啊,怕万一哪句话说不好,父皇又发脾气。”
李辅国说:“太子李瑛,庆王李潭,棣王李琰,甚至鄂王李瑶,荣王——李——他现在叫什么来着?他以前叫李琬。还有光王李琚,甚至连李璘和李瑁这样的四五岁的皇子都会去安慰皇上,劝皇上恢复正常膳食。你说你不去能行吗?”
李亨说:“本王知道了,明天上午父皇退朝后,我在化成院门口等着他,他一般情况下会在退朝后去化成院,中午的时候离开化成院。”
李辅国说:“要奴才陪你去吗?”
李亨说:“不用了。我让四护卫和文游唐陪我去就行。”
李辅国说:“好吧,殿下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先出烧水间了。奴才提醒殿下,用晚餐时间快到了。”
李亨轻轻地说:“本王知道了。文游唐,你看看浴桶里的水,水位如果合适了,就关上大铜炉的闸板,就和李公公都出去吧,本王今天自己泡澡,搓澡。”
我说:“在下遵命。”
李辅国说:“奴才先出去了。”
我掀起青布帘子的南边缘,走到烧水间,李辅国走出了烧水间。因为浴桶里的水位高度已经正合适了,所以我关掉了大铜炉底部的闸板,然后走出了烧水间。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我和四护卫在堂屋门前站岗。我衣襟的兜里有晒干的大枣,却不好拿出来吃,一是因为站岗不能随便吃东西,二是怕四护卫向我要,那是小娅在吃过早饭后,把我叫到洗衣间,单独给我的一包大枣。
我之前在洗衣间吃了一颗大枣,太甜了,我不舍得和四护卫分享。还有一个原因是,小娅说这包大枣是供给皇宫的贡品,殿下吃得不多,李辅国和她偶尔拿一些吃,她给我这一包大枣,让我背地里自己吃,要不然她拿殿下库房里的大枣的事就暴露了。
过了一会儿,我根据太阳的高度,猜测应该是上午九点半到十点之间了,我来唐朝这么久了,依然不习惯用时辰表示时间。这时候李亨从堂屋里出来了。
李亨站在我们站岗的五位护卫中间:“你们五人,和本王一起去化成院,等到我父皇退朝后回化成院,本王要慰问他。”
四护卫异口同声地说:“明白了。”
我躬身行礼:“在下明白了。”
我们五人陪同李亨出了忠王府,李亨的装束和昨天是一样的,还是一袭素色衣袍,头顶的发髻还是银白色束发冠管束着,横插着一支银簪子。他刚才让小康子提进堂屋里一桶热水,一桶凉水,小娅也在堂屋里半个时辰没出来。我当时问过小康子,那时候殿下要洗头,他和小娅要在堂屋隔壁的洗漱间,为殿下洗头。
殿下虽然装束和昨天一样,但是刚洗了头发,头发的轮廓更整齐了,两鬓没有一丝乱发,显得很精神,一改昨日的憔悴神态了。
我们五护卫簇拥在殿下身边,往南走,很快就到了集贤殿南面的道路,左拐很快就到了乾元殿附近,我看到宣政殿门口依然有很多卫兵站岗。
李亨说:“宣政殿门口的卫兵这么多,说明早朝还在继续。我们往西走,经过石桥到上阳宫化成院吧。”
我们跟随李亨走上西面的通车石桥,去了上阳宫。我们进入上阳宫后沿着宫中小路往北走,快到化成院时,我远远看到太子李瑛在六名护卫,一名太监簇拥下,正站在化成院大门外。
李亨停住了脚步,喃喃自语道:“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