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关旭他,他,唉!”赵意衡似不好说什么,只重重叹了口气。
“儿臣当是什么,若是只有关公公一人单相思,那儿子必要同父皇一起好好说道他一顿,只是这二人原是互相爱慕,彼此都有那份心思,父皇何不成全了他们。”穆行重说道。
“只是,这太监成婚……”赵意衡仍在犹疑。
“虽然少,但却并非史无前例。若是成全了他们,倒更显父皇不拘一格,对下属是恩赏有加。况且,此番众人皆知父皇是为何赏赐他们,那在外人看来,这似乎并不太符合情理的赏赐您都能给,等到了日后,岂不更是个个忠心?”
赵意衡皱眉思索了下,对蓝衣道:“蓝衣,你当真愿意跟随关旭吗?哪怕他……身有残缺?”
“奴婢愿意。”蓝衣说的坚定。
“关旭,你呢?”
“奴才自知配不上蓝衣,只当今生都无缘娶妻,若能得陛下恩旨,奴才……定会对蓝衣姑娘好的。”说不惯情话,故到了最后一句,关旭说的是磕磕巴巴。
“罢了罢了,念在你们护朕有功的份上,便赐你们成婚吧。”赵意衡无奈地摆了摆手。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二人皆是叩首谢恩。
“起来吧。”赵意衡坐回龙椅上,转而对穆行重道,“石城军基本已经处理完了,你五皇兄……赵钰平他被朕除了皇子身份,先下了狱,也算多亏你提醒了他那任峰晨的身份,算是让他迷途知返,你若得空,便去狱中看下他吧,也算了了你们兄弟情谊。”
“是。”穆行重应下,他也确实要去一趟。
等出了晏宁宫,蓝衣便拉着穆行重低声道:“重儿,姐姐来信了,她在南疆一切安好,勿念。”
“嗯,那就好。”穆南洲去往了南疆一直是他心中一患,不过眼下看来,似乎也并无不妥,只是……穆行重接着道:“那林太医?”
“无事,他们挺早便相识了,”说着蓝衣又故意提高了音量,“此番还要多谢瑜王殿下在陛下面前美言。”
“姑姑不必客气,是陛下圣心独裁。姑姑与关公公也算终成眷属,不知到时小王可否去蹭杯酒喝?”
“这是自然,殿下能来是我们二人的福气。”关旭应道,“奴才送送瑜王殿下吧。”
“好。”穆行重点了点头,向宫外走去,而后低声对关旭道:“关公公定要对姨母好些。”
“您放心吧,只是奴才不知,您是如何知晓我们二人之事的?”昨天夜里有手下人来报信说瑜王殿下为他请了旨,让陛下自行询问他们想要什么恩赐,他便明白了瑜王的“别有用心”。
“猜的,您对姨母比着对其他几位大宫女总归是不同些,还有就是,那日我被关入慎刑司,那时我与您并不算相熟,您能在那些掌刑宫人面前护我,除了因为我刚被蓝衣认作了外甥,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瑜王殿下……耳清目明。”
“嗯,确实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穆行重笑了笑,“对了,孙迪孙将军回京后住在哪里?”
“他娘子和儿子都在府上,想必不会住在驿站。”关旭答道。
“那他府上是在?”
得了孙迪的住处位置后,穆行重往刑部牢狱赶去。
不曾想在狱门口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张竹廷。
自从家中出现变故,张竹廷便由好色改为了好酒,原本在刑部也算个半位官人的他,因着失去了父亲这位靠山,加上整日酗酒续命,便被赶来了牢狱之中,做着小厮度日。
昨日喝酒喝的迷迷糊糊,今天正头脑昏胀,仰头便看到了来人。
“穆……瑜王殿下。”张竹廷垂首,最初之时得知穆行重竟是帝子,他自是好一番惊异,只是在这段时间里,那惊异都被家中变故带来的失魂落魄给埋了下去,现在又见到他,便再次被勾了出来。
“你还是叫我‘穆兄’我听着更顺耳。阿荔同你一样遭遇变故,倒未见像你这般。”穆行重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多与他计较。
“余……兄生得好相貌,自然……有其他可以做的事。”张竹廷抿唇答道。
“确实,阿荔生得好看,故连舞剑、看书之时,也是好看的。”穆行重斜睨他,故意将他口中的“其他事”说成了舞剑、看书。
张竹廷不由讶然抬头。
“阿荔在我府上可是清白的很,他也只是每日看看书,练练剑。”许是因着昨晚之事心下有些高兴,穆行重竟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你虽没有真才实学,但不至于连个刑部狱卒小厮都做不好吧?”
闻言张竹廷心下一恸,竟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行了行了,”穆行重嫌弃道,“我要见赵钰平,带路吧。”
“……是。”
赵钰平被关在了牢的最里面,此刻正望着墙壁发呆,见穆行重过来了,竟笑出了声:“当真想不到,第一个来看我的,居然是你。”
“是父皇托我来看你。”穆行重盯着他答道。
“哦?你倒是听话。”赵钰平不屑。
“我无意与你做口舌之争,也确实不是来关心你的。”
赵钰平这才看向他。
“我是来问,红衣将军,苏红玉之事。”穆行重抿唇,继续说道。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赵钰平转过头去。
“曾经的襄侯爷,余德光,就我了解,他虽不乐于苏将军在世之时对其严于管教,但就其胆小懦弱的性格,以及……哪怕是念在阿荔的份上,他也不该,也不会做出戕害苏将军之事。”
“那谁知道,人都是多变的,上一刻做的决定你确定下一刻还会是相同的想法吗?”赵钰平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人也是多面的,表里不一的多的是,就拿他赵钰海来说,他配得上‘亭’一字吗?”
“他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悠悠众口,自是众说纷纭。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秤,有人衡的是才,有人量的是德,也有人品的是貌,既然没有统一的标准,又如何能凭一己之见妄下定论?就像你说的,人是多面的,你又怎知你见到的赵钰海便是真正的赵钰海?”
赵钰平闻言,不由深看了他一眼:“瑜王殿下不愧是瑜王殿下。”
“我不是来与你论道的。你告诉我实情,我在你出狱后,饶你不死。”
“倒不知余家那位是不是对你施了咒下了蛊了,”赵钰平轻笑一声,“也不知道,若是父皇知晓了他新得的宝贝儿子,同那赵钰海一般,喜欢男子,会作何想法。”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穆行重盯着他道。
“那是自然,出狱后,只怕我也是落得个庶民的身份,你与他如何,又关我何事?也罢,为了小命一条,我便告诉你吧。那余德光所拿下血之药,是我给他的。”
穆行重握紧了拳头。
“准确地说,是在我同意后,任峰晨拿了给他的。任峰晨说,红衣将军是位能将,将来,有朝一日,若当真走到谋反那一步,她必会成为很大的阻碍,不如先下手为强,除去此后患。”
穆行重猩红了眼一拳飞了过去,把赵钰平揍翻在了地上。
“你倒是聪明,别人都没发觉,偏偏你发觉了,”赵钰平擦了下嘴角的血迹,坐在地上接着道:
“不错,最初之时,那余德光是没有这方面的心思,是那任峰晨一步步的诱导,一次次地在他面前灌输‘只要有苏红玉在,那他所过生活,将永远不得自由,猪狗不如,他比不过苏红玉,在她面前永远低人一等’这种思想,经年累月下去,他自是起了杀心。最可笑的是,直到死,他都觉得是自己平白生出了这份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