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房中,那还能在哪?”一听说薛执宜不知所踪,霍知愉有些着急。
葛元徽却有意无意看了眼那床上的人:“许是薛家妹妹酒后神志不大清醒,便自己到哪里醒酒去了,这可得仔细找找,否则只怕危险。”
葛贵妃也斥责云雪:“云雪,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你安置了薛三小姐后,怎不在旁看着?”
云雪连忙告饶:“奴婢伺候惯了娘娘,担心旁人伺候不好,便想着安顿好了薛小姐后,便赶紧回来伺候娘娘!”
葛贵妃愈发不悦:“巧舌如簧,连差事都办不好,若薛三小姐有何不妥,本宫定仔细治你的罪!”
葛元徽善解人意地劝慰她:“姑母莫急,薛家妹妹喝醉了,走不远的,或许只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睡着了呢?”
众人再一次看向那床榻时,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葛元徽却似后知后觉般,蓦地愣住,她掩着嘴:“这床上的人该不会是……是薛小姐吧?”
“才不会呢。”霍知愉连忙反驳:“执宜姐姐不是那般没轻重的人!”
却见葛贵妃面露焦色,她徐徐一拜:“太后息怒,万一……臣妾是说万一,此事真是薛小姐所为,也必然是无意为之,还请太后轻责。”
“贵妃娘娘倒处事周全,未有定论便已先求宽恕了。”
说话的是霍无忧,大约是没想到他会反驳,贵妃的面色也是一顿。
霍无忧的眼神有些发寒,方才他明明见着薛执宜是装醉,此刻又怎可能这般轻易掉进葛贵妃的陷阱?他笃定,那床上的人绝对不是薛执宜。
葛贵妃有些尴尬:“如此……还是先将床上的人弄醒才是。”
此刻的太后,面色早已阴沉不已,今日损伤的是她的珍爱之物,她又怎可能不怒?她冷着脸点头:“去吧。”
闻言,安昭仪上前几步,想瞧瞧床上的人,却被葛元徽注意到了,她眉一蹙,担心安昭仪在此时此刻做什么小动作,她也连忙上前。
“昭仪娘娘,薛家妹妹若知此事,定然害怕,我与她相熟,让我来吧。”
说罢,她迈上床边的脚踏,伸手就要拉开被子。
她强压住心底的激动,不管薛执宜从前是如何讨太后欢心的,今日过后一定会被厌弃。
且薛执宜醉酒,神智不清,就咬死了是她酒后言行无状,擅闯书房,又砸碎了百戏瓶,一个神智不清的人,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她的手抓住被子,一把掀开——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糊满了血的脸!
“云……云霜?”
她呼吸一窒,下意识退后两步,却忘了自己正踩在脚踏上。
“啊!”
她脚下一空,脚踝在脚踏边缘崴了一下,又似乎踩到了什么,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她重重摔在了那满地碎玉上。
登时,屋中大乱,宫女们连忙跑去,葛贵妃也惊叫一声:“元徽!元徽你怎么样了?”
碎玉锋利,屋中很快漫起一股血腥味。
却见葛元徽吃痛地叫出声,她恍惚抬起头来,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茫然看着众人的表情,只觉得脸上发热,她抬手,迷茫地碰了碰自己的脸,却忽觉额头有些刺痛。
葛元徽她……她的额头被碎玉割伤,此刻那伤口正汩汩淌着血!
登时,她呼吸急促颤抖,眼中溢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惧。
“我的脸……我的脸!”
此刻的她再没有半点仪态,她尖叫着,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
葛元徽被送进间空房安置,又急急传了太医前来,太后也下令宫人先将薛执宜找回来。
霍无忧瞧见薛执宜,是在建章宫偏僻角落的凉亭中。
此处风大,她正坐在凉亭中吹风醒神。
“薛执宜。”霍无忧小跑着过去,唤了声她。
薛执宜身上仍有些发软,她抬着惺忪的眼瞧霍无忧,而后撑着身子起身:“见过临安侯……”
话音未落,她便被霍无忧扶住:“坐下吧,人都站不稳了。”
于是二人面对面坐下,却见霍无忧道:“你倒是清闲,躲在此处,可知书房那有多热闹?”
这酒的后劲有些足,她此刻只觉懒倦,无甚心思回应霍无忧,只揉着额角:“怎么了?”
霍无忧问她:“你做什么了?竟把葛元徽摔得伤了脸。”
闻言,薛执宜这才清醒了几分:“伤了脸?”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身为华京第一美人,脸上受了伤,只怕葛元徽要发疯。
不过旋即,她又道:“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上回还想毁我的容,难道我要同情她吗?”
霍无忧竟觉她此番冷漠无情之语很是有理:“倒也是。”
正此时,只听宫人们的声音由远及近:“薛三小姐!薛三小姐!”
霍无忧看去,只见是一群宫人正寻薛执宜而来。
再回头,却见薛执宜已趴在桌上,双目紧闭。
又装醉了。
霍无忧没有拆穿她,反而是对赶来的宫人们道:“薛三小姐醉在此处了,送回去吧。”
为首的柴月给薛执宜披了个斗篷,便和几个宫人一起,将她搀了回去。
……
做戏要做足,太医给薛执宜配了服醒酒汤,让宫女喂着喝下了,过了会儿她才幽幽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书房无比热闹,除了晕过去的葛元徽外,所有人都在,就连被砸破了头的云霜,此刻也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
她面色恍惚,正对上太后阴沉的脸。
她装作不明所以,不顾自己刚醒,就忙不迭跪下。
“执宜今日酒后失礼,求太后饶恕。”
太后倒是没有是什么责备之语,只是微微一叹:“酒后言行有失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薛丫头,你得对哀家说清楚,今日你究竟都去了何处。”
只见薛执宜眉睫微颤,似在回忆什么:“臣女今日,只记得自己和葛小姐玩樗蒲,结果不胜酒力,醉了过去,隐约间,似乎有人扶着臣女前去休息,再之后的事情……臣女就不记得了。”
“外祖母。”霍无忧忽道:“云霜和云雪说,将薛小姐扶去了西厢的空房休息,可孙儿方才却在建章宫西北角的凉亭中,见到薛小姐抵桌而眠,也不知是不是云霜云雪伺候不力。”
一直不说话的葛贵妃,此刻面含愠色,她强压着怒火:“临安侯,云霜云雪并未饮酒,脑子清醒得很,倒是薛小姐,是不是她自己吃醉了酒,在躺下后,又擅自离开,四处游荡,闯下大祸,只怕她自己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