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袖倒了茶,吴婶渴极了,端着茶杯一口气喝了三杯。
苏盈袖问起,“吴婶怎么来了?”
吴婶放下了茶杯,长长地舒口气,嗓子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弯着眼,笑着往苏盈袖方向看,丰满的脸上肉有轻微的颤,不瞒她,
“我是来给你说亲的。”
苏盈袖愣住。
说亲。
吴婶笑着继续说,“你还记得承平不?”
苏盈袖点头。
记得,她怎么能不记得。
承平,赵承平,是救她的恩人。
云水村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天热时打渔,天冷狩猎。
过得是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她就是在赵承平打渔时被救起的。
当日,她所乘的船遇劫,她从船上落入水中,江水冻得彻骨,她本以为自己会因此丧生。
却没想到顺着水漂流至此,得了生还的机会。
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赵承平。
连郎中都说她命大,撑着一口气,人往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又被救了回来。
赵承平这个名字是他父亲给取的。
赵承平的父亲是个读书人,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想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只可惜,赵承平的父亲进京赶考,在路上染了风寒。
从云水村走,就没再能回来。
这都是她在赵家暂住得知的消息,赵承平从小是跟母亲相依为命过日子。
终日劳烦旁人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苏盈袖在身体恢复后,就搬了出来,找了个小院子住。
她一个人,条件上没有太多的要求,日子简简单单地过了起来。
云水村位置偏僻,挡不住年轻人想到外边去的心思。
村子里有不少年轻人出去,剩下些上了年纪的,他们家人写信回来,不认识的就来找苏盈袖读信,然后苏盈袖会再按着他们的意思写信,送信出去。
一来二去,她跟村子的人关系越来越好,闲暇时还能教村子里的小娃娃读书认字。
再加上她会些针线,一个人生活开销不大,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
只是,身为女子,孤身一身,到一个新的环境多有不便。
再加上她的模样长得周正,她不去找麻烦,倒是有麻烦找上来。
这时候,也是多亏了赵承平的照应。
起先,村里有赖皮汉子动过要打苏盈袖的念头,还拦过路。
赵承平得知后二话不说将人教训了一顿。
他身子健壮,又常年打猎,拳头不是吃素的,愣是把赖皮汉子揍得一个月没能下炕。
有了这事儿,村子里再没人敢打苏盈袖的主意。
甚至,私下里已经将苏盈袖和赵承平看成了一对。
赵承平的娘,周氏,也是这么想的。
这不,再过几个月又要过年,眼见赵承平又要长一岁,可亲事却还是落空。
周氏天天在村子里逛,哪里听不到村子里传着的闲话。
于是,直接找了村子里能说得上话的吴婶过去说说亲。
一来呢,当娘的哪能不理解儿子的心。
自己的儿子平时对旁人家的从来都不多看一眼,对苏盈袖照顾却多。
要说儿子对苏盈袖没那个心思,周氏不信。
二来,就是跟银钱挂钩了。
村子里娶媳妇,男方聘礼就是十两起。
遇到女方家庭条件好的,只怕这聘礼银子就得往十五到二十两上加了。
再加上酒肉席面,首饰什么的,说不准就得往三十两银子准备了。
三十两,这对他们家可不是小数目。
虽说儿子有能力,能将猎来的东西拿到镇子上卖钱,但他们不是富贵之家,当然想着将钱留在自己手里。
于是,就托吴婶来说亲。
周氏觉得,苏盈袖就一个人,模样长得再周正,多个疤就是掉了大价钱。
既然儿子愿意,就当是个便宜,占了就占了。
只要不生事,来年能让她抱上大胖小子就行。
吴婶瞧着苏盈袖没做声,心里‘咯噔’一声,舔了舔嘴唇,
“咋?你不愿意?”
凭心来说,吴婶觉得赵承平是个好孩子。
这附近村子里再找不出比赵承平更踏实肯干活的孩子。
可事实难周全,要说唯一不足是赵承平的母亲,周氏。
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气刻薄人。
要不说世事容易捉弄人,最是刻薄的人却有个最得体能干的好儿子。
吴婶以为苏盈袖介意的是周氏,又说,
“两口子最重要的就是过日子,旁的事,别太在意,忍忍就过去了。”
苏盈袖撑起笑容,
“劳烦婶子费心,可我没有成亲的想法。”
吴婶没听她提起周氏,暗自松口气,拍着她的手嘱托,
“以前不想,现在就该想了。
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
苏盈袖笑笑。
若是从小生活在这个时代,她或许会这么想,可惜她不是。
她的确从京城离开,但她没想过嫁人。
能够平平凡凡地活着对她来说已经很好。
她知道赵承平是个好人。
可她心里有人,再占不下旁的人。
吴婶从苏盈袖院子里出来是带着遗憾的。
从村子的这头再到村子的那头,吴婶去赵家回信了。
周氏一见吴婶来,立马放下了扫院子的扫帚,笑着迎上来,
“怎么说?”
说实在的,她觉得她儿子很好,为人踏实肯干活,就是话不多,活活得活成了个闷疙瘩。
要不然,早在把人救了的时候,就把人留下,何苦让她还找人上门去说亲。
周氏觉得自己的好儿子没得挑,姓苏的一个女娃,肯定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吴婶笑着,“我记着承平呢,往后有好人家,肯定第一个说给他。”
谁知,吴婶的话刚说完,周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唇角一咧,直接冷哼了一口气。
天气渐渐冷了,可再冷的天都不及周氏的冷笑。
吴婶一见对方的脸色变了,大概能想到对方的想法,没再多留,把话带到就先走了。
只不过出了赵家的门,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要不是看着苏盈袖和赵承平般配,冲着周氏这样的脾气秉性,她肯定不会上门做媒说这门亲。
本来还觉得遗憾,见周氏脸色变得这么快,连面子都不肯顾,吴婶倒是有些庆幸,幸好这桩婚事没成。
有这么个婆母在,只怕谁家的姑娘嫁来赵家,日子都过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