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作者:尚榆   皇上,咸鱼娘娘她不想出冷宫最新章节     
    彩月面上有些为难,小心看了眼戚染染,谨慎出声,
    “娘娘,您忘了,梁公子是常州知府的外甥啊,
    昨日皇上下了指令,梁知府今日午时处斩,
    族中女眷没教坊司为奴,男丁全都要流放的。”
    这族中男丁,可不得包括梁宽梁公子。
    因为此次疫情延误,百姓死伤太多,皇上处置两府知府,家眷妻妾皆要获罪,族人亦不能幸免。
    这两位知府九族中人,加起来约有一千多人呢。
    戚染染起身,“我去看看。”
    **
    牢房中空气弥漫着浓郁的雄黄味。
    刚入狱换好囚服的梁宽,就被狱卒传唤,从狱中单独被拎了出来。
    本是不明所以,可在看到戚染染后,他顿时明白了,扯了扯身上的囚服,歉疚地笑笑,
    “在这里见到,实在不好。”
    戚染染在来的时候想了许多情况,但见到这样的梁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宽知道她为何而来,相比她的为难,他坦然许多,朝她笑笑,道。
    “平心而论,皇上的处置虽然严厉了些,但……也不难接受。”
    戚染染看他,见他脸上并无慌张,有的是少见的平静和释然。
    梁宽浅笑道,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我舅舅这个知府做的,呵。”
    最后一个字,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包含在这一个字里。
    梁宽深吸了口气,感慨,
    “这些年,族中众人,明里暗里受了他不少接济,
    有福同享,有罪同罚,没什么喊冤叫屈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凡家族中有官身,是无比荣耀的光荣。
    更何况,常州一带富庶,能得到的好处可见一般。
    既然享受了因着身份带来的便利,荣耀,
    那一朝沦丧,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朝她眨眨眼,笑笑,邀功一般地开口,
    “我这个人闲散惯了,没有什么做官的念头,流放就流放吧,
    我就当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历看风景了,
    虽然我看起来不务正业,一副风流浪荡公子的做派,
    但还是很明白事理的。”
    他在被救起的这些天,听说了些许情况。
    说实话,舅舅犯了这么严重的罪,成千上万人因此受损,皇上没有诛九族,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他都没想到他还能留下条性命。
    看着戚染染的方向,梁宽想让唇角上扬点,
    可心头的沉重却让他笑不出来,于是就变成了不舍的苦笑,
    “只是路程太远,估计这辈子是没法再见到了。”
    听着他开解的话,戚染染眼眶有些酸胀。
    转头,别过眼,抬手掩过眼角的湿意。
    也不知怎的,忽然好难过。
    先前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想着应该勇往无前的坚强,从来没想过哭,
    跟宇文宸在一起,想到的也是要并肩作战。
    可梁宽的一句话却让她突然破防。
    情绪猛地上来,有点收不住。
    明明她是来看他的,可他面对她却说些安慰的话。
    空气中很安静,时不时会传出些火星在空中炸开的声音。
    声音很小。
    但在极安静时,就能听得到。
    牢狱中的窗开得很小,是以,在白天还要点上火把照明。
    梁宽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一笑,稍稍凑近她一些,压低了声音悄悄告诉她,
    “旁人不知,其实,我还有个秘密。”
    戚染染扭头看他,微湿的眼睛透着亮。
    梁宽朝她憨憨地笑,
    “这个秘密自我知道后,还没对旁人提起呢,你是第一个。”
    戚染染看他。
    梁宽:“我其实和他之间不只是舅甥关系。”
    戚染染:“……”
    梁宽:“准确来说,我们是父子,
    只不过,这关系,旁人并不知晓罢了。
    听说,我母亲因为身份上不了台面,所以,他一直没娶她。
    后来,有了我,他就以舅舅的身份照顾我,
    情况,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在他身边,很少有人知道这事儿,人人只知道他最紧张我这个外甥,
    因而什么事儿都是紧着我,敬着我,
    可时间长了,真是没什么意思。
    也就是因此,我才想出去闯荡,
    正好就遇到了你。”
    说到这儿,梁宽眼睛里有了光,瞧着她,忽然说了句,
    “说句大不敬的话,其实,我还是很有眼光的。”
    戚染染明白他的意思,眼睛更湿了。
    梁宽身上穿着囚服,远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低头寂寥地笑笑,默默低语,
    “其实,我说这些话也是有私心的,
    我这个人说不上多上进,但总体而言,没太坏,
    不日就要背井离乡,
    你是唯一在临行前见我的人,
    所以,我私心想着,总该给你留些好印象,
    这样,即便往后见不到面,你再想到我时,终不会只剩下厌烦,
    总会记得我这个人还有些好饿。”
    梁宽想了想,继续补充,
    “就比如会觉得我识大体,为人极其豁达,不畏艰难险阻之类的。”
    总之,他希望,她在某天想到他时,能想到他的好。
    这样,说不定能多想他一会儿。
    戚染染声音有些紧涩,
    “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吗?”
    梁宽直觉想说没有,可随即想到一件事,
    “如果可以,我想再见他一面。”
    戚染染知道他指的是谁。
    梁宽叹息一声,失笑,
    “你是不知,我这个人先前正经事从未做过一件,荒唐事儿倒是做了许多,
    原先总想着随性而为,
    现在看来,能再见一面,也算是给个交代了。”
    他扭头,透过小小的窗户往外看了眼。
    窗外,日光热烈。
    应该……快到午时了。
    以前总觉得来日方长,谁能想到有时日无多的一天。
    戚染染点头,应下,“好。”
    梁宽:“多谢。”
    虽然牢狱中也进行消毒,但为了安全考虑,狱卒不敢让戚染染久留。
    看着离开的背影,梁宽突然喊了声,
    “戚染染!”
    戚染染闻声回头。
    梁宽站在原地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朝她笑笑,挥手,
    “再见。”
    经此一别,只怕将来……后会无期。
    梁宽蜷了蜷囚服衣袖的边角。
    低头笑笑。
    能在被流放前,再看到她,这些就够了。
    至于旁的话……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