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未可知【九千+】
作者:尚榆   皇上,咸鱼娘娘她不想出冷宫最新章节     
    宫外热闹,宫中也喜庆。
    除夕这晚要守岁。
    二更过,戚染染打了个哈欠。
    应该是怀孕的原因,她总是容易犯困,已经熬不了夜了。
    不过,新的一天开始,新的一年到了,她没有忘记事先的准备。
    戚染染身后靠在软枕上,又打了个哈欠,示意,“那个,你把手伸出来。左手哈。”
    “做什么?”
    问着话的同时,宇文宸已经把手伸过来。
    手指修长匀称。
    “闭上眼睛。”
    宇文宸失笑,由着她闹,配合地闭上眼。
    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套在了无名指上。
    宇文宸睁眼,看到待在在无名指上样式有些别致的东西。
    像是戒指。
    戚染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不错,不错,我喜欢。”
    宇文宸显然不太认可,想要摘下来,“朕何需戴这些。”
    戚染染赶紧拦住,“不能摘的。”
    “为何?”
    “这是婚戒,戴在无名指上证明着你已婚的身份,这得戴一辈子的。”
    宇文宸顿了顿,轻咳了一声,准备提醒她一下,“朕想,在北虞,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朕已婚吧。”
    戚染染有被噎到,眨了眨眼,随即仍旧表示,“那也得戴着,就当是个记号。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
    …………
    漆黑的房间中没有亮一盏灯,在窗边僵坐的身影已经坐了很久。
    欢笑声从窗外遥远的传进来,更衬得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手指收拢,一点点将羊皮卷收拢,攥出褶皱。
    凤千裳想到了离开南原时母后的叮嘱。
    母后说,一定要把这件东西留好,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千万不能打开。
    她以为这是无比珍贵的东西,为了保命交了出去。
    却没想到它又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上。
    万不得已的地步……
    她现在不就是万不得已的地步?
    还有什么,能比她如今的情况还要更差?
    所以,在一刻钟前,她打开了羊皮卷,看到了上面记录的文字。
    于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后不让她打开。
    只怕母后早就看过这里面的内容,知道修习禁术要付出的代价,所以,才会有先前的那番话。
    而今,南原已向各国明确发出了捉拿她的通缉令。
    她带着一身伤疤,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却没有任何依仗。
    她已无路可退。
    如今的她,苟延残喘,当真如丧家之犬般,做尽了卑贱之事,只为求人收容。
    她不能指望别人替她手刃仇人。
    她只能让自己变强,强到可以面对一切风波。
    那些她所痛恨的人,夺走她一切的人,她要亲手解决他们的性命。
    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她眼底的情绪逐渐被阴毒的报复所取代。
    “父王,母后,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也会为自己报仇,我一定会用凤烟烟的血祭奠你们的亡魂,我一定会做到。”
    …………
    京城的另一边。
    看着面前人的背影,姜离唇色略白,冰冷的面容上难得出现惊慌,“主人,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司白羽微微侧头,“为何有此一问?”
    姜离视线回避时,眼底难掩空洞。
    没有吗?
    如果她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不让她跟随?而是让她留在京城。
    “你留在京城,盯住一个人。”
    姜离心中想到一个人,“难道是……凤千裳?”
    司白羽微微垂首。
    他的眼睫很长,从天空飘落的雪落,落在他的眼睫,在冬日的寒风凛凛中无形添加了份缥缈般转瞬即逝的美感。
    他道,“留她性命,是让她去做对计划有利的事。但我不想,也不愿意,她亦不能,她伤到不该伤到的人。”
    说话时,他唇边溢出白雾,很快在北风中消散。
    即便是一把迟钝的刀,也会有需要用到的时候。
    可迟钝的刀就是迟钝的刀,能够利用的价值有限。
    在有限的范围中,需要时拿起。
    若用的不顺手,就不该再留着了。
    “是,属下明白,属下会尽力做好。”
    司白羽似是应了一声,接着已经乘上了离京的马车。
    前路漫漫,他推开窗,往身后的京城看了一眼。
    这是他在北虞度过第六个的新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索然无味。
    索然无味的事物,是不能引起人期待的。
    可是,这一年不同。
    不知不觉中,他心上装了期待。
    他希望,明年的今天会有变得不同。
    …………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初七这日,戚染染终于能被允许可以下床走动。
    虽然她一直表示自己没事,但长乐宫中,彩月宋嬷嬷天天看着她,硬是让她卧床休息了很多天。
    终于在姜院正又一次请平安脉之后才短暂地回复了自由。
    能活动后,戚染染就去见了苏盈袖。
    先前因为要卧床静养,她想得知苏盈袖的消息只能听宫人转述。仟千仦哾
    现在能够正常活动了,她心里不放心,她想亲自去看看。
    驿馆里,戚染染来时,嘉柔刚刚睡醒,正盯着苏盈袖手中拨浪鼓‘咯咯’地笑。
    笑起来,肉嘟嘟的脸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戚染染看到小奶团,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也围在一旁,拉拉嘉柔的小手,“小嘉柔,我是姨姨,还记得我吗?”
    嘉柔还小,不会说话,忽闪忽闪的眼睛很亮,黑葡萄一般,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反攥住戚染染的大拇指。
    被奶呼呼的小团子攥住手指,戚染染心里更喜欢了。
    好可爱好可爱的小棉袄啊。
    她现在越来越希望肚子里怀的是女宝宝。
    嘉柔乐呵呵地玩了一会儿后,有些困了,困了就开始呼呼大睡。
    忍冬进来照顾着嘉柔,戚染染和苏盈袖先去了外间说话。
    几日不见,苏盈袖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面色添了三分红润气色,少了疲惫感和憔悴感,从骨子里有内而发地散发静美。
    戚染染问起,“盈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一般来说,结束一段恋情的方式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但这个方法对待苏盈袖来说明显不合适。
    所以,戚染染想让苏盈袖转移注意力。
    当日常的重心慢慢从宇文景身上移开,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伤心少了,挂念就少了;挂念少了,慢慢地就能放下走出来了。
    苏盈袖笑笑,“我学了些刺绣,想来多做一些,应该不成问题。”
    她是想留在京城的。
    他在这里,她也想留下来。
    戚染染刚才就看到了穿在嘉柔身上的小衣服,没想到是苏盈袖亲手绣的。
    心底在诧异时,不免有些迟疑。
    虽然靠刺绣讨生活也可以,但也太辛苦了些吧。
    而且,嘉柔还小,肯定需要更多时间照顾。小孩子在这个阶段正是费心的时候,苏盈袖即便有心经营,生活上需要面临的困难也不少。
    于是,在沉吟思考过后,戚染染提议,“盈袖,不如……咱们一起开家糖果店?”
    “糖果店?”
    “是啊。开家店铺,经营起来,就是能傍身的营生。刺绣的话,太辛苦了,费眼睛不说,收益还少。”
    反正,她自从到了北虞,就从来没想过要学刺绣的事。
    太难了,她没耐心。
    而且,开糖果店的前景不错。
    毕竟,糖果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如果要在酸甜苦辣咸中选一种口味,大多数人肯定会选择甜的。
    现在制糖技术有限,人们的口味不算挑剔,日常所见最多的是饴糖,其实就是麦芽糖,粘牙不说,味道一般般。
    就这,还有一堆人抢着买呢。
    凭着她们的知识技能,制作出好吃又便宜的糖果,不会是件难事。
    那将来销量根本不用发愁啊。
    苏盈袖:“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事情,只怕做不来。”
    戚染染自豪地拍拍胸膛,“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铺子,伙计,我来张罗,你现在就多多调整自己状态,好好陪伴嘉柔,小孩子长得可快了,千万不能顾此失彼,错过这段时期。”
    苏盈袖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只剩一句‘谢谢’。
    她知道,戚染染这样做是有心在帮自己。
    “客气什么,能有这份奇遇,咱们就是应该相互照顾啊。”
    想好的事情说干就干。
    戚染染吩咐下去,铺子的店面就开在她美妆店旁边。
    掌柜的,伙计都是现成的。
    然后就开始准备招牌的事。
    将水果洗干净后榨成浓汁,放在一旁备用,然后将白砂糖和麦芽糖混合在一起,加入一点清水后放入锅中,小火熬制成粘稠状,最后将果汁榨成的浓汁放进糖块的模具里,再倒入糖浆,这样水果口味的糖果就做成了。
    在糖浆冷却前,加上细小的木棒,就成了棒棒糖。
    就这样分别做出了樱桃、菠萝、草莓、苹果、西瓜、甜橙、蓝莓、葡萄口味的糖果。
    为了糖果的推广,最先开始是在戚染染名下的美妆店展开的。
    凡是来店里购买产品的,都可以免费得到糖果。
    当然了,糖果好吃,吃完还想再吃,苏盈袖开的糖果店就在对面,走两步的事。
    买了美妆产品后,还能买甜甜的糖果,一整天的心情都是甜滋滋的。
    于是,苏盈袖的糖果店,三天就被带火起来。
    戚染染看到糖果店的生意蒸蒸日上,不得不感叹——知识就是金钱。
    至少现在是。
    在酒楼的二楼,推开窗,就看到斜对面的店铺挤满了人。
    宇文景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颌,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林泽静默一瞬,口气一般般地开口,“哦,她开了间店,卖糖的,据说生意不错。”
    宇文景斜过他一眼,煞有道理地发言,“生意好,证明糖甜啊。”
    林泽:“……”
    宇文景收回翘在桌子上大爷似的腿,眸光一亮,道,“我要吃糖。”
    林泽的手一抖,奇怪又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宇文景丝毫不客气,继续抬了抬下颌,示意,“你去买吧。”
    林泽:“!!!”
    吐出口浊气,从座位上离开了。
    约莫半个时辰功夫,终于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衣服还有些皱,头发也有些乱。
    宇文景睨过一眼,脸上的嫌弃表现得很明显,语调幽幽,“就这么两步走,你用了半个时辰!这么慢!你爬过去的?”
    林泽没好气地直接把东西精准扔在桌子上,一把将窗户彻底推开,“你没看到那多少人?”
    言外之意,我现在的这番狼狈,全拜你所赐。
    宇文景毫不客气地讥笑一声,大喇喇的将桌上的糖拿过来,张口就是怼,“谁让你蠢,让你去,你不会让别人去买?多付点银子不就得了。”
    说着话,宇文景已经掏出锭银子放桌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然后,毫无愧疚地从里面拿出了糖。
    林泽紧紧握住拳头。
    所以!
    这!
    就是他让他去买的原因!!!
    要不是看在他是他表哥的份上,他一定要给他一拳。
    林泽闭眼,深深呼吸。
    他一定是脑子昏了,怎么就想到自己去买了?
    宇文景在把糖拿出来后没吃,先研究了一会儿。
    糖果外面包裹的油纸,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末了有一根木棒延伸出来。
    约莫有中指的长度。
    样子奇奇怪怪的。
    这确定是糖?
    宇文景皱眉的同时还不解,“这是什么?”
    “不知道,”林泽实话实说,“买时看很多人嘴里都有一根,应该是剥开了直接吃。你可以试试。”
    宇文景停顿了下,果断把糖给他,示意,“你先试试。”
    “呵。”林泽冷笑一声,“爱吃不吃。”
    宇文景:“……”
    林泽轻松又理直气壮地出声,“反正又不是我要的。”
    宇文景先闻了闻。
    继续拧了拧眉。
    隔着密封性好的油纸闻不到什么味道。
    打开一看,是浅浅的粉色。
    再闻,确实有香甜的气息。
    试探性舔了一下,果然是甜的。
    接着把整个糖都含在了嘴里。
    浓郁的草莓味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糖的味道也更香甜,跟以往吃到的确实不一样。
    不过,因为第一次接触棒棒糖,不知道可以棒棒糖的木棍可以斜着叼,所以,他嘴里的那个棒棒糖,延长在外的木棒一直保留在正中央。
    因为含着糖果,双颊微微凹陷。
    林泽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但是,眼里的嫌弃是明显的。
    宇文景真心觉得味道不错。
    嗯。
    乏味的日子苦了点,他确实需要点甜。
    宇文景伸手,把原先准备让林泽试尝的糖收了回来。
    看到这一幕的林泽,嫌弃更明显了。
    在把一个棒棒糖吃完后,宇文景在数了数林泽买来的糖后,果断出声,“这点不够,再去买点。”
    林泽击了两下掌,然后,店小二来了。
    林泽拿出张银票,交给店小二,“把对面店里的糖都买了。”
    然后,把刚才宇文景放在桌子上的印子赏下去了。
    林泽微笑,“慢慢吃,管够。”
    说完,就走了。
    宇文景又坐了一会儿,从酒楼下来,准备回成王府。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道声音,“好心的公子可以给点钱吗?”
    宇文景听到稚嫩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抬眼去看,看到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个子不高,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具体的模样,一双眼睛倒是生得很亮,黑黝黝的,但看人的眼神怯生生的,却又带着希冀。
    穿在她身上的夹层单衣,鞋子破了露出半截冻红的脚趾。
    露在外面的手红肿不堪。
    这一副狼狈凄惨相,看着像个小乞丐。
    若是以往,宇文景不会多看一眼。
    可这次,他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
    不仅停下脚步,还蹲下身问了话。
    他问,“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我娘病了。”
    “哦,那你爹呢?”
    “我没有见过我爹。”
    “为什么?”
    宇文景觉得今天他是出奇的好脾气,否则,他不会说出这么多话。
    一说到这儿,小姑娘掉了两颗眼泪。
    泪痕在脸上滑出一道一道,狼狈的小脸看着更惨兮兮了,她吸吸鼻子哭道,“我跟我娘来京城就是为了找我爹的,可是,盘缠在路上用光了,我,我娘生病了,大夫说我们没钱不肯给我娘看病,呜呜呜,我找不到我爹,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小姑娘越哭越伤心,伤心到哽咽抽泣,“你,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救救我娘,我不想我娘生病,我不想我娘死,我还要跟我娘一起去找我爹呢……”
    宇文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后来居然跟着那个小女孩去见了她娘,给她们请了大夫,还吩咐酒楼的掌柜照看他们,等那妇人病好之后再去寻人。
    临走时,宇文景摸了摸袖子,还剩两张银票。
    走的时候留下了。
    顺便先前林泽买来的那包糖留下了。
    只不过,他觉得挺别扭的。
    他想,或许,他这人从不适合做善良事。
    总觉得这样的事做起来奇奇怪怪。
    对他来说,这只是毫无相关的陌生人,他做了这些已是仁至义尽。
    所以,走时走得丝毫没留恋。
    可在他走在前方,身后有频率飞快的步伐追上来。
    宇文景脚步停住。
    回头一看,是刚才的小姑娘。
    不过,现在脸已经洗干净,能看出几分伶俐的模样。
    宇文景稍侧着身,俯视,“还有事?”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宇文景唇角有散漫的微笑,“为什么要问名字?”
    “等我长大,我想报答你。”
    宇文景笑了。
    不过是一点点小事,居然还有报答。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想,不知道他的嘉柔长大会是什么模样。
    应该不论是什么模样,都是讨喜的。
    唇角的笑容收敛了些,他道,“那等你长大再告诉你。”
    “那我等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你吗?”
    “这个恐怕不行。”
    “为什么?”
    “我已经有妻子了。”
    “啊?”
    宇文景笑笑,“不过是小事,不必记太久,该忘就忘了吧。”
    说完,在小姑娘诧异的目光下,转身离开了。
    踩在雪地里,却忍不住自嘲。
    这可真是奇怪的一天。
    天光一点点暗下去。
    皇宫中却悄然发生了一件事。
    宇文宸在沉默后召来一人,发布命令,“去查查国师。”
    秦穆不解,不确定地问出一句,“国师?”
    宇文宸视线平直望过来一眼。
    秦穆领命,“是。”
    宇文宸望着殿中晃动的烛光,眼底浮现的情绪明明灭灭。
    近几日,总有一件事令他困扰。
    他没有忘记在常州时扁舟子的提醒。
    常苏两地突发病症,引起动乱,若真是疫情,可以理解为偶然事件。
    可扁舟子确定其中蕴藏毒性。
    因而,也就能解释先前姜唯按着寻常对于疫情的治疗,治标不治本的结果。
    这就说明,常苏两地发生的疫情不是偶然,是人为。
    能下毒隐蔽,又能将病情扩散,可见对方医术高明。
    能够搅动风雨,想来对方背后有一定权势。
    只不过,那人一直藏在暗处,敌暗我明,这才看上找不到破解之法。
    他想起,在除夕前夕,司白羽送给戚染染的保胎丸。
    让他意外得知,原来司白羽是会医术的。
    尤其,戚染染在说起司白羽时,有一瞬的停滞,显然是隐藏了什么。
    他见她不再往下说,便没有再多问。
    偏他想起,在常州时,面对每日传染的疫情,他的皇后曾向她提及请司白羽来解决问题。
    当时因为病症不得控制,人心惶惶,民间发生动乱,更甚者有人以他的出身说事,认为是天降不祥之兆,虽然他尽力想解决问题,但仍旧控制不住在百姓心目中动摇的威信。
    而那时,染染向他提及请国师来安抚民心。
    因为先国师的威望,国师一职一直被神化,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未必亚于皇权。。
    如今看到那瓶保胎丸,这让他忽然心中涌出一个念头。
    或许……戚染染让司白羽前去的原因不止是为了安抚民心,而是早就知道司白羽会医术,想让司白羽去试一试。
    只不过,最终是扁舟子比司白羽早到几日,解决了这件事。
    虽然与司白羽来往甚少,但他只觉得对方给他一种无形的感觉。
    真如所谓太上忘情那般。
    有极度的冷漠,极度的理智。
    还有在克制下极度的自负。
    细想想,司白羽为人寂冷,回京后与人来往甚少,却独与染染有过来往。
    明明司白羽常年随先国师在外修行,为何会和染染有交情?
    只因为福缘?
    他不信鬼神之说,不信天命,是以,这个理由在他看来有些牵强。
    再者,他虽然对司白羽不了解,但他对他的皇后是了解的。
    他能够察觉到,染染在提到司白羽这个人时,是有信任的。
    想当初,他与她经历许多,磨合许久,才培养起感情和信任。
    若真是只是见过几面,只是因为所谓的福缘,能这般轻易建立起信任?
    只怕是不能够的。
    相处已久,他对枕边人自是不怀疑的。
    他知她真诚待人。
    无论对他还是对旁人,她的真诚从未改变过。
    但令他担心她会被人利用。
    染染曾跟他说过她的来处。
    若司白羽真与她来往不是偶然,那是不是意味这司白羽也来自另一个世界?
    如果真是这样,那许多问题就有了答案。
    这个念头一起,他不由得深想司白羽对染染是何情感。
    身为男人,他自然明白心甘情愿为女子驱使是为何。
    那,司白羽是否也存了这个心思?
    他很清楚他的皇后的魅力,就连当初梁宽也动过心思。
    宇文宸想起梁宽的刺杀。
    直到现在也未能找出凶手。
    梁宽自幼在常州长大,可以说他是个纨绔公子,但他跟江湖丝毫没有接触,为何在流放途中被刺杀?
    暗卫所报消息与尘机阁有关。
    那司白羽与之又是否会有牵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司白羽这人看上去不像所看上去那般无欲无求。
    在司白羽身上更多的是让人看不清的谜团。
    为今之计,需要了解司白羽更多的情况。
    细想想,京城的确发生了许多事。
    那些事情并不起眼,却总让他觉得背后有一双手在无形地推着。
    尤其是此次宇文景的归京。
    他相信,宇文景不会无缘回京。
    他见过宇文景对苏盈袖的付出,自然知道宇文景对苏盈袖是有情意的。
    所以,当初,宇文景因为苏盈袖离京,他虽然有过震惊,但也并未太震惊。
    先前,他见宇文景与苏盈袖在云水村相处和谐,便让暗卫撤回,撤销了对宇文景的监控。
    是以,他对宇文景的回京也感到突然。
    宇文景虽然回京时日短,但他已然知道宇文景与云阳侯林泽来往密切。
    宇文景母妃的母族是林氏。
    林家实力虽被父皇重创,但仍保留着一定实力,这些年又一直韬光养晦。
    当初,在父皇未将他立储时,人人都道宇文景与皇位只有一步距离。
    可最后父皇的决定所有人的预料。
    虽然已经坐上最高的位置,但他很清楚,他于皇位之路上,所有的障碍都是父皇为他清扫的。
    不止是宇文景,就连他至今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理由。
    而这个结果,最终也随着父皇的离世,永远被封存。
    他知道宇文景心有不服,一直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如今,宇文景和云阳侯来往密切,宇文景真正的目的便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为今,如果想要得知,恐怕需要向一人请教。
    从太和宫离开,宇文宸去了朝和宫。
    太后看到宇文宸来,笑道,“皇帝怎的来了?”
    宇文宸行礼后出声,“儿臣有一事不明,想向母后请教。”
    太后笑着,“这还真是稀奇事,皇帝既如此说,哀家倒要仔细聆听聆听了。”
    “儿臣想向母后请教当初父皇立储之事,母后所知多少?”
    太后的脸色一下变了,抬手示意让宫人都退了出去。
    待到殿中宫人全都撤下去后,太后再看向宇文宸的目光无比严肃,正色道,“皇帝为何会有此一问?”
    “不知为何,儿臣近来每每想起此事,只觉得心中困惑不已。儿臣感念母后多年教养之恩,此生不忘,但也深知在众位皇子中,儿臣从来不是父皇中意的。”
    太后沉默良久。
    说起此事,她也是不得解。
    说来,在成为太后前,她在宫中的日子算不上畅快。
    宇文景是先皇皇子中最得宠的。
    母凭子贵,后宫中元妃深受先帝宠爱。
    她虽位列妃位,但从来靠的不是宠爱。
    也是因此,后宫中人,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但论恩宠,她却是敌不过元妃的。
    她深知先帝忌惮的是戚家权势。
    是以,自她进宫起,她和先帝勉强称得上相敬如宾,却绝对算不得恩爱绵长。
    甚至,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自己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是否跟先帝有关。
    提起先帝,提起过往种种,真算不上好的回忆。
    太后在良久沉默后,情绪低迷,道,“此事,哀家与你一般,知之甚少。先帝的心意,从来都是难以预测。”
    她算是先帝的枕边人,却不是那个知心人。
    宇文宸短时沉默。
    他一直以为太后或许知道些许内情。
    没想到,就连太后都对此不知情。
    而太后的不知情,让他心中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艰难启唇,“那,父皇可能接见过什么人?”
    选择他,放弃宇文景,实在是颠覆性的事件。
    父皇实非朝令夕改之人,能做出如此抉择,必定是发生了旁人不知情的大事。
    太后对上他的视线,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道,“确实,哀家也曾如你般有过这个念头。”
    话稍稍顿了顿,太后摇头,说话时语调沉重许多,“先帝曾与先国师会谈,至于谈了什么,不得而知。”
    先国师与辅佐太宗建国,地位非同一般。
    先国师有测吉凶,占福祸,通晓未来之能,受人崇敬。
    且先帝常与先国师会谈,所以,那次他们之间的谈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谁知后来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宇文景遭斥责,元妃被褫夺封号,降位份,连同林家也被夺权。
    先帝对一向冷落的宇文宸一改往日态度。
    竟然还将宇文宸寄养在她名下。
    而那日,知晓先帝与先国师见面的宫人,在先国师离去后,全部被仗杀。
    如今,只能推测,先帝前后态度会有翻天覆地的转变,或许与先国师有关。
    可先国师自那日与先帝见面后,便从京中离开,回到龙渊山。
    不久,就传出先国师羽化的消息。
    至于那日,他们之间究竟所谈为何,成了彻底未解之谜。
    宇文宸只觉得心跳急速不已,又问,“当初,可有人与先国师随行?”
    太后又是摇头,“先国师行踪缥缈,大约世外高人总是喜欢独来独往。如今,人死如灯灭,当年旧事早已不可查。”
    宇文宸未出声。
    太后:“都已经过去许久,你为何今日问起这些?”
    在稍停一会儿后,太后有了判断,“是……因为成王?”
    “是,也不全是。”
    太后:“……”
    宇文宸歉疚一笑,“实不相瞒,儿臣确实多年深受这个问题所饶。”
    而宇文景的出现,无疑将记忆中的旧事重新翻了出来。
    “成王回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帝准备如何?”太后:“若皇帝不方便,哀家不介意做这件事。”
    宇文宸敛神,意志坚定道,“多谢母后费心,此事儿臣能料理。”
    太后点点头,说起,“哀家知你秉性宽。只是,哀家想提一句,你与成王虽有兄弟之名,但从未有其实。”
    换句话说,虽然他们二人空有兄弟的名分,但从来没有真正过兄弟的情谊。
    宇文宸自出生后被视为不详,上至先帝,下至宫人,皆遭排斥。
    从前,宇文景做过什么,又对宇文宸刁难到什么程度,她也是听过些许的。
    只是,那时,宇文宸未被养在她名下,又遭先帝抵触。
    而她在后宫又是处境平平,因此,并未多管。
    是以,即便宇文宸如今对宇文景有怨有恨,做什么或是想做什么,她都是理解的,并且支持。
    宇文宸:“请母后放心。”
    在一场谈话后,宇文宸从朝和宫离开。
    而这夜,太后失眠了。
    孙嬷嬷见太后辗转反侧,最后坐起身来,请示,“太后睡不着?不如奴婢点些安神香?”
    “不必了,”太后目光微凉,心冷道,“不过是想起些从前的事,心绪难安,难以入眠罢了。”
    先帝在时,制衡有术。
    朝中有她母族戚家的威风赫赫,便有元妃母族林氏作为掣肘。
    就连兵权分布也是如此。
    前朝政局平衡,后宫也是雨露均沾。
    为君十九载,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先帝称得上好皇帝,但并不是位好夫君,也从不是位好父亲。
    至于,对她不是。
    对宇文宸也不是。
    太后闭上眼睛,手中的沉香珠飞快捻动几下,心中起了念头。
    先前,总想着先观察一二。
    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避免节外生枝的最好方法,就是在变局在萌芽中斩断。
    太后睁开眼时,同一旁的孙嬷嬷说起,“你觉得皇帝如何?”
    孙嬷嬷:“皇上仁孝,又对您尊敬有加,是个好皇帝。”
    “是啊,皇帝是不错,许是经受过苦楚,皇帝待人难得地能换位思考,这于上位者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
    孙嬷嬷配合着点点头。
    将沉香手串放在一旁,太后坚毅道,“既然有这一场母子缘,哀家也该为皇帝做些事。”
    孙嬷嬷抬头,有些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你去帮哀家做件事。”
    先前,只想着让人尽在掌握中。
    可如今看来,人实在没必要再留。
    孙嬷嬷听后诧异片刻,有些犹豫,“那皇上那边……”
    “事成之后,再告知皇帝也不迟。”
    太后没有错过同宇文宸提起宇文景时,宇文宸保留的那份犹疑。
    拂了拂鬓角,扶着桌子站起身,眸光锐利逼人,心性更是无比坚定,她道,“皇帝有皇帝的心思,亦有皇帝的顾虑,可哀家没有。是以,皇帝不能不方便做的事,哀家做也是一样的。”
    权利,既然得到,总要发挥作用。
    权利,若想持久地把握在手中,总该扫清障碍。
    哪怕是潜在中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