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攸见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一下子就把他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那温润的掌心，带着微微的暖意，似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云攸的手心被他的鼻息搅弄得酥酥痒痒的，正要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攥紧了手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空气也变得有些黏稠。
    他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份沉默，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别说是喜欢我，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一片羽毛飘落，在风中若有若无地游荡。
    云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到这一息之间。
    终于，她缓缓靠近安烁的耳畔，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当然喜欢你。”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柳絮，说得毫无底气。
    然而，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躲闪开来，不敢与对方对视，生怕被看穿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喜欢他吗？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或许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心动过，但这份感情究竟从何而来，又该如何定义，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如果一定要找出个理由，也许是因为他偶尔流露出的善良吧。
    可是仔细想想，他的善良又是如此有限，全都分给了那些他爱着的人——比如周卿颜、周卿玉还有琅伯......
    而留给她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残渣罢了。
    况且，太过善良的人，是当不了帝王的。
    毕竟，身为一国之君需要权衡利弊、杀伐果断，稍有仁慈之心便可能导致江山社稷动荡不安。
    而凭借女人敏锐的直觉，她坚信安烁定然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皇帝。
    因此，不能苛求帝王善良，就像不能要求雄鹰温顺乖巧一样。
    “既然喜欢我，可愿嫁于我？”安烁突然之间猛地坐起身子，他那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将云攸箍在了自己的怀中，并用力地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刹那间，两人的鼻尖相互触碰着，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脸颊。 云攸微微仰着头，目光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安烁，戏谑道：“宫里女人太多，人人都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你看我不太聪明的样子，哪里斗得过。”
    “待我登上帝位，后宫之事皆由你来作主！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胆敢违抗你的旨意，不用斗，你也是最后的赢家！”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画大饼呢？
    “没有你在我身边，这个帝王不当也罢，若你实在不愿意留在宫中，我们一起私奔。”
    安烁说这话时，声音软绵绵的，一双眸子像是泉水里浸过，澄澈而真挚，那模样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
    私奔？云攸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安烁的手中抽回。
    人在脆弱的时候，一时意气说出来的气话，做不得数。
    也许他早就渴望着逃离这个偌大的囚笼，但他是太子，未来的帝王，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和期望。
    毕竟，一个好的帝王，比一个好的夫君，更为难得。
    在这宫廷之中，权力的纷争如同汹涌的暗流，随时可能将人吞噬。
    他若要成为一个好的帝王，就必须学会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斡旋，平衡各方势力，心系天下苍生。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将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兴衰荣辱，万千子民的生死存亡都系于他一人之身。
    而作为夫君，他或许只需给予一人温柔与爱意即可。
    但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仅仅只考虑儿女情长。他的目光必须越过这宫廷的围墙，看到整个王朝的广袤疆土，看到那些在田间劳作的百姓，看到边境上戍守的士兵，看到子民的希望与梦想。
    这宫廷固然是个囚笼，但也是他的宿命。
    安烁在等待云攸答复的时候，呼吸渐渐变得厚重。
    没有回应实在太过煎熬，安烁捏了捏云攸的肩，依然没有任何声响。
    安烁声音比先前还要大一些，像是这样就能掩盖掉什么东西似的：“你若不说话，便是答应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喜欢，没有我想要的那么多，但好在我有耐心，我会等，等到你对我的喜欢，比我想要的还要多。”
    停顿了片刻，依然没有回应。
    安烁轻轻摩挲着云攸的手心，继而说道：“不过你莫要担忧，我并非贪心之人，我所求之事……每次自梦中苏醒，皆能瞧见你的面容；每次下朝归来，便能饮到你亲手所沏的茶；每次批阅奏章之时，有你在我身旁研墨；每次去御花园散步，都能够牵着你的手……”
    顿了顿，又望着窗外，眸中闪着炽热的光：“我欲在登基那日，于众臣的瞩目之下，牵着你的手登上天坛，祭告天地，让所有人都知晓，你是我的皇后。你我携手，受万民朝拜，如此，我此生便再无他求……”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缓缓低弱了下去，直至最后，那些尚未吐露的话语，只能悄然隐匿于心底：我必然会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强大到足以庇佑你，让你在这宫廷之中安然无忧地度日。
    忽然，他垂首一望，才惊觉云攸已然酣然入睡。
    周围的空气中盈满了宁静与平和的氛围，那均匀的呼吸声，仿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令人心生安然之感。
    两人相依相偎着，在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夜晚，各自于梦境里寻觅着属于自己的答案。
    翌日，当阳光从阴沉的云缝间透出来，照进这森然的宫廷窗户之内，投下了一束明亮的光线。
    云攸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太子寝殿之中，眼前是那高耸的穹顶，穹顶之上绘制着精美的壁画，每一笔都仿佛是用金粉勾勒而成。
    金龙在云雾间穿梭，瑞兽于祥光中嬉戏，众神在天际俯瞰人间。
    穹顶之下，数根巨大的立柱支撑着整个宫殿，立柱皆为汉白玉所制，柱身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蟠龙，龙鳞一片片清晰可辨，仿佛只要轻轻一触，那龙就会破壁而出，腾飞于九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