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
所有荒民全都躲避到山林里,生怕家人被波及。
而河对岸这一边的云来客栈,在李府家丁与林节所带领的山贼队伍激烈交战。
再度搜刮了一遍郑云卧房,拿走了整整一箱的金银财宝的花桐,顺势拿了眉娘子的首饰盒和衣物。
在混乱之中,花桐与李垚,在冥熙的掩护,以及林浩南的接应之下,顺利逃脱。
千里激动得长鸣,跑得飞速。
去路就是来路,池搭头村。
而宴迎春自然也逃脱了,只不过十分狼狈,不复矜贵。
而她走之前,忘了郑云,也没忘了花桐。
可花桐逃了。她来不及有其他的搜寻,只能先顾着自己了。
而李府家丁惨败,唯有她那一辆救命马车被拼命护下,直接往疫病堆埋区而去。
她在马车上,惊惧不已,连连喝水,勉强压惊。
……
林节带着剩余的弟兄们进入云来客栈,打算搬空这头大肥猪的时候,却发现……
粮仓,空了。
库房,空了。
郑云,死了,死得可怖。
就连他的金银财宝,也没了。
林节盘问弟兄们,大家都说从未见过有大型车马搬运离开,唯独只有李夫人的马车和林浩南那一辆马车离开……
既然什么都没有了,那就只好抓紧时间逃离。
林节和大荆知道一个地点,会是林浩南她们去的地方。
便什么人都没有带,他们俩乔装打扮,离开了。
当他们飞速赶到池搭头村的时候,沿着车轱辘的痕迹,翻越山头,来到了林家的祖坟里。
冥熙、李垚已经挖了一个坑,林浩南搬来了木板,正在装订一个棺材。
而花桐,在马车里,给眉娘子换好了最漂亮材质最舒服的那一套衣裙。
据说,就是眉娘子最喜欢的。
她给眉娘子擦了脸,干干净净的,把手链项链首饰都给她戴上。
她不会梳发髻,便在眉娘子原来的头型上,把乱了的头发拉了出来,然后缠绕在一起,团着,一边用她最喜爱的大红花插上,一边插上了一根木钗。
是那根刻着“喜”字的木钗。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还保留着死前对花桐和林浩南的兄妹关系的熨贴和放心。
她笑着,宛如清风。
小腹隆起,花桐嘀嘀咕咕的,用手在上面,似乎在超度它……
林节来到的时候,便是见到此状,鼻子一酸,跪倒在地,哭得嚎啕震天。
“喜娘啊……喜娘……呜呜呜!”
……
花桐看着简易棺材里的眉娘子,长叹一口气。
旁边摆放着她生前的衣物首饰,还有准备给孩子的物什,花桐把这些全都投入火堆里,烧给了眉娘子。
她似乎能看见眉娘子温柔地对她说:“好好地活下去。”
……
把眉娘子安葬,众人下山,已经是辰时末了。
林浩南看着花桐的伤,自己都没有什么力气了,也还去给她打水。
李垚接过来,接力给她擦伤口。
直到把花桐都照料好了,几个男的才开始把自己收拾收拾。
大荆从李垚的马车里拿了点米,去做饭了。
林节这就问起了林浩南:“浩南,你随我回去。”
林浩南脸色不好,看也不看他一眼:“娘叫我跟妹妹走。以后我保护妹妹。”
林节却想到了眉娘子怀的孕,想岔了。
“这怎么行?她都死了。你跟着我,才是最重要的。”
花桐抱着李垚,眼睛都没睁开,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打了个哈欠:“我就是浩南哥的妹妹。”
“?”林节不明所以。
林浩南抿唇,不说。
还是冥熙主动说了出来:“眉娘子生前,安排了浩南与小桐姑娘,一起离开这里。希望……互帮互助。”嗯这个解释,挺委婉。
林节根本就不同意:“你是我的儿子。这样的年景,你跟着我才对。”
林浩南爆发了,直接站起来,看也不看他:“跟着你?做山贼吗?做那虚伪的丈夫吗?做那不敢出头的缩头乌龟吗!眼睁睁看着妻儿受这样的苦!”
林节被亲儿子怼得似乎苍老了许多。
他张了张嘴,掩面而泣。“喜儿……喜儿……”
大荆听到动静,忍不住插嘴:“浩南,你不知道……”
“别说了。大荆,就这样吧……给点钱浩南,他,也大了,在这里,也没什么出头……只盼着他……不要像他父亲一样,没本事,没能力……”
林浩南生气打住:“别说了!苦肉计有什么用!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花桐连忙站起来,把林浩南拖到她旁边,抱着他的手臂,吹吹:“浩南哥,没事,没事,有我呢!你可别动怒,等下伤着身子了,小桐就没有二哥哥了。”
她有些汗颜,怎么现在装孩子,愈发的得心应手。
李垚看着空落落的手,再看看林浩南的手,心里有些酸,但他顾及林浩南刚失去了娘,就跟当初的他一样……
不计较。
林浩南握住花桐的手:“对,她是我妹妹,以后我要像保护娘一样保护她。”
林节看着这几个萝卜丁,内心十分复杂,她们的勇敢团结,对未来充满希望,是他没有的。
“行……你们可以一起走……”他想起一件事,“就是,云来客栈里面的粮仓,库房,是什么时候转移出去的?浩南你知道吗?”
林浩南拧紧眉心:“没有被转移啊。我还去拿了粮,本来打算逃跑的,没拿上。”
“这么奇怪?我们进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到底谁搬走了?真的没有其他团伙了吗?”大荆捧着一锅饭出来了,也补上一嘴。
林浩南很坚决:“绝对没有。粮仓里起码还有两千斤的粮,不可能转移的时候,我一点都察觉不了。”
他们几人都想不通,因为实在是太干净了。
而花桐则吃着香喷喷的大米饭,根本就不关心。
李垚也很淡定。毕竟……他们那会儿是被绑住的人呢,谁会怀疑他们?
……下午,他们四人辞别了林节和大荆,带着他们准备的六袋粮食。
车里塞得满满的,千里有些走不动了,只能三个脏兮兮的男子都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