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她逐渐靠近,这大海里唯一的一叶扁舟,尤其瞩目。
毕竟现在是休海期。
一个个人都在沙滩上停止了弯下的背脊,伸手挡着太阳,眯起眼睛,声声疑惑。
“那是谁呀?如今休海期,也有人敢下海?”
“看样子身量不高呀!”
“那人逆着光,谁知道是谁呀,是你家的吗?是不是偷偷出海了。”
“怎么偷偷出海呀!被抓着了,还不得在村里面公示!”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停下来歇息,翘足以盼,好奇得不得了。
可当那逆光中的扁舟,逐渐靠近码头的时候,他们都震惊得“喔”了许久。
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几步,他们一个个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是惊讶又是兴奋。
“乔家的!乔家二妮!那就是乔家二妮!”
“谁?你说谁?”柳娘子推开众人,挤到了最前边。
旁人也没看她一眼,继续兴奋地大喊:“是二妮回来了!乔家二妮!那个海难失踪的二妮!”
“快找个人去乔家通知一下!”
“快快快!快去啊!”
好几双腿,拔腿就走,兴奋得就好像自家多年失散了亲人,回来了一般。
几个屁孩儿争着把这新鲜热闹事广告龙口村。
“二妮回来啦,乔家二妮回来啦!”
“那个失踪的二妮回来了!”
“谁谁谁?”码头上,杨头正歇着,如今收的都是些不值钱的螺啊蟹哇贝的,闲得不得了,倒是能挣一文钱就是一文钱。
他拉住光屁股小童,小童跑得满脸红彤彤的,“是二妮!二妮!乔家二妮!快去看!那边!还有一艘船!”
杨头一把丢掉手里的秤砣,飞快地跑了出去。
确认了是二妮的柳娘子心情复杂,暗暗啐骂,怎么不死在外面!现在整得那么出什么风头!
那马娘子俩母女,还有她!母女三人都是爱出风头的劲!如今家里穷的叮当响,死活该!
她一边骂,一边假惺惺地与旁人“欢喜”“八卦”乔二妮的归来。
“整得跟啥一样,瞎风光!”
妇人鄙夷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回骂:“好歹是我们龙口村自家人,回来多好,马娘子不用傻了!”
柳娘子被骂得悻悻的,又挨了刚到没多久的杨头一记白眼,有些心虚,就着自家大嫂的拉扯就离开了这人群鼎沸处。
杨勇刚回到半路,欲要回去带午饭过来,俩父子在码头吃饭的。
他一听到乔二妮回来的消息,抓着光屁股小孩就问了个清楚,然后撒腿就跑。
挤到了父亲的旁边,他瞧清楚了那逐渐靠近的人影儿,浑身激动:“爹!是二妮!”
杨头同样激动和兴奋,但内敛:“是二妮。”
花桐划着船桨,差点激动得翻了船。
大家看得那叫一个抽心抽肺:“……哎!小心!”
“二妮这船哪来的?”
“还能哪来的,自己做的!”杨勇满眼的赞赏,大喊,“二妮!二妮!这儿,这儿!”
花桐也激动摆手回应:“杨叔!大勇哥!”
船又摇摇晃晃的,看得人揪心。
杨勇和杨头直接跑进海里,叫着几个路过的汉子一起搭把手,他们游了一会儿,就来到了花桐的身边。
真的是二妮!
杨勇眼睛红了,眼角滴着海水:“二妮,你回来就好,就好……你姐和你娘很想你的……”
花桐望着他的神色,心里涌上莫名的情绪。
几位大叔都在帮着推她的船,借着浮力,合力算得上是轻松随便,把她推到了码头。
她跳上码头,直接问:“大勇哥,你帮我看着船,我要先回家!等下再来找你们。”
花桐抱着包袱皮,就要往家里跑。
杨勇直接拉住她,“你娘和你姐在镇上。”
他扭头,“爹,我送二妮去镇上!”
杨头哪能不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思,“去吧。二妮,东西和船,我给你看着!就在自家村,还能丢了不成!”
他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环视了一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其间自然有不少好奇心特别重的人。
好几个皮娃缩了缩头,其中不乏何小宝何平安何富贵和刘二这四人组合。
花桐直接扫了他们一眼,现在她根本没心思与他们计较什么,把包袱皮丢在杨头这里,连连谢了几声,就跳上了板车。
妇人们很想知道二妮怎么回来的,又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过得怎么样,但知晓人家一家三口团聚才是大事,只能追在后面喊。
“二妮,快些回来!婶子们要听!”
“好!”花桐瞧着她们的红脸,一个个八卦得挠心挠肺,不由笑喊。
又见得那脸色别扭的柳娘子,心里鄙夷两句,不放在眼里。
闹哄哄的人群里脱颖而出一辆牛车,直直地往镇上而去。
可杨勇把车驾入寂静处,立马跟她说。
“二妮,不好了。”
“嗯?大勇哥,可是我娘和我姐发生了什么?”她有不好的预感。
杨勇便仔细地说了。
“镇上的宅子……卖了。上个月来了个装神弄鬼的,但神得很,拿了你的生辰八字,说凶多吉少,命数上来看,早已,已经走了。”
花桐沉默。
生辰八字……二妮的生辰八字。确实是……早已经仙逝了。
“那神棍说了,说你死得尸骨无存,非常凄惨,很恐怖……要做金屋银桥,引渡你安生投胎……这金屋银桥……可花了不少银子。这一来二去的,就、就把宅子给卖了。”
花桐再度沉默。
二妮,确实是被烧了的。
若不是海子叔偷偷拿了一点骨灰,说不上到底是不是二妮的,说不上有没有混合别人的骨灰,如今的衣冠冢,还真的接引不了二妮。
这都是事实。
“二妮?”杨勇听着她没声,问了几次。
花桐这才反应过来,“啊?可我……还活着。”
对,她确实活着。
她不是二妮。可……马娘子和大妮姐怎么就信了呢?
也许……她们也记挂着真正的二妮,所以……心甘情愿吧。
一时半会儿,她心情复杂。
“大勇哥,我娘和姐姐,在镇上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