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是粗糙的，蜿蜒绵亘的海岸线，一望无际的小小黑影。
花桐一路带着一人一狼，快乐得就跟一只蝴蝶一样，畅快地跟路上的行人打招呼。
“早！”
“早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花桐年幼又可爱，虽然长相普通了些，但是干干净净，笑容纯粹，已经比不少女子出色了。
朝阳被拉扯着踩上磨脚的沙滩，既是惊奇，又是惊艳。
“好玩！”
“嘿嘿！走，姐姐带你去那边，那边的沙子更软一些，可以脱了鞋，踩着玩！”
“嗯！”
……
赵意一来，就瞧见了那捏着章鱼尾巴，玩得浑身都是沙子的阿强。
他再定睛一看，果真是阿强！
二妮也在！
嗯……那个……谁？
他小牛犊一样飞快地冲了过去，手里的木桶里有满满的小杂鱼。
“二妮！”他大喊，吓了花桐一跳。
“咋咋呼呼干嘛！来，朝阳，这是赵意！跟姐姐同年，你以后叫他赵意哥哥！他可是村长的儿子，心肝宝贝来的！你跟着他准没错！”
朝阳望着面前的小牛犊，他晒的黑红黑红的，满是打量，便躲到了花桐背后。
“二妮姐姐，我跟着你就好。”
花桐撬起一只毛蛤蜊，眼也不抬，就丢入了桶里，“朝阳，你跟着姐确实是明智的选择。因为这龙口村就没有能够打得过姐的。”
赵意大大地吸了一口气，但也不反驳。“是，你姐姐打遍龙口村无敌手的。朝阳，以后叫我意哥！她罩不了你的，我来。”
朝阳还是不愿意与外人接触，他直接抱住花桐的手臂，有些后退。
“我有姐姐有大妮姐姐有杨勇哥哥就好。”
“你！”赵意眼睛瞪圆，凶巴巴了起来。
朝阳吓得头往后面挤，花桐被挠了痒痒，笑哈哈的。
“好啦好啦，先处个朋友啊！哪日就熟络了。赵意，朝阳还小，这才刚来咱们村子里，让他熟络一下。”
赵意很听花桐的话，乖乖地应下了。
三个人便聚在一起，围着这一片的沙滩到处撬。
刚开海的海滩十分的丰饶，满地的贝壳螃蟹钉螺海螺，那不小心被潮水留下来的奄奄一息的八爪鱼，或者是拼命地跳妄图跳回海里的鱼儿。
捡都捡不过来。
赵意很快就四处逗弄，与朝阳熟络了。
两个男孩儿，有意无意的，偶尔还会打假架，看着他们嬉闹，裤腿儿都湿了，倒也无事。
她往礁石而去，一爬上去，就看见了赵萍儿。
“……”
“你在这里多久了？”
赵萍儿有些复杂的神色望着她。“一会儿啦，我见弟弟过去，我就在这里了。”
她一身贴身的粗黄色棉服，双手袖摆被拉起来，看着她来了自己便也假装不经意地弯腰，敲着牡蛎。
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花桐不是刚来龙口村的那个花桐了，如今的她不需要耍笑卖乖了。
“我……听说，药店会收牡蛎，你说，我要是卖了，做的足够多……会不会卖很多钱？”
赵萍儿忽而道。
花桐抬眼望去，她也没有直起身子，腰间的背篓已经装满了，看得就怪沉的。
花桐没有接话，赵萍儿脸红了，还是继续自己接了自己的茬。
“我娘说，二妮妹妹有本事，能够下海采珠，赚到这么多银钱，给家里买了宅子。”
“我不敢下海，我憋不了气……你说，我要是能，能卖很多牡蛎，能不能赚钱？能不能给家里买一套宅子？”
她直起了腰，这一次，是直面花桐的。
花桐猛力一插，一个牡蛎就掉了下去。
她捏着礁石，把掉下去的牡蛎勾起来，才复面对着她。
迎着海风，两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
“萍儿姐，就算卖牡蛎能赚钱，那也是卖给你自己的，而不是卖给你爹娘的。”
她一愣：“女子尚未出嫁，赚的银钱都要交给家里的。”
顿了顿，“你不也是买了宅子吗？然后给大妮。”
“对啊，我买了宅子，给了我姐，是因为我姐马上就要出嫁了，给她一套宅子，她能更有底气，腰杆能更直，不像以前能被一些人任意拿捏，任意欺负。”
赵萍儿一听，更加羞愧了。
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她赵家吗？她也没少欺负大妮。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弟弟有本事，乔大妮根本就不配。
而如今……大妮与杨勇定亲了，肉眼可见的，娇俏了，脸也时常有笑，浑身都温温柔柔的，不似当初那般的悲苦。
而自己的弟弟赵回，却时时不如意了。
私塾先生如今更喜爱杨进，课里课外都拉杨进补课。
而赵回……
哪还有当初那般的意气风发？
“我……给家里挣钱也是好的。你家是没有弟弟，我家有，还有两个……我也没办法，娘亲整日说我没用，不如你，不如大妮……”
“就让她说呗。你给自己挣点钱，找个好夫婿也不是不可以。恩恩爱爱过一辈子，糊糊涂涂又一天，也挺好的。”
花桐看见大的牡蛎都被撬开了，自己便也走了。
这黑灰色的石山，是牡蛎堆起来的。一层又一层，一个接着一个。
赵萍儿看着坦坦荡荡走回去与自家弟弟分享收获的二妮，想问的终究是没问出口。
那……挣钱的牡蛎，到底应该怎么挣呢……
炮制方法是什么？总不能说是……干吃吧。
赵萍儿咬紧了牙关，看着花桐潇洒的背影。
她牵着朝阳的手，跑远了。阿强也飞快地在沙滩上留下脚印，赵意也如是。
汗津津的她，看着地上的阴影，一时沉默了。
海水，才是她这辈子的归宿。
从小儿到少女到新媳妇到凶巴巴的妇人到尖酸刻薄的婆子。
……
“蛇！蛇！”朝阳吓坏了，这石头缝里，怎么还有这样让他浑身炸毛的事物啊！！！！
花桐瞧着“花容失色”的朝阳，他的表情总算变化了，如今的他才是真的卸下了伪装。
这小子！防备心就是重！
小小海蛇，总算把你的伪装给卸下来了！
“赵意，上。”
赵意摇摇头，连连后退：“要被咬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