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眼睫扇了扇，确定没看错。她退出了更改备注的界面，结果一个小窗口弹出来——保存本次编辑？
    当然是选择不保存。
    她要收回之前的评价，徐衍风一点也不铁石心肠，他会问她到家了没有。想了想，她有点不甘心，还是改了一个备注，叫他“口是心非的人”。
    夏熙对着那几个字笑了下，回复：“下了高铁，在回家的路上，马上到。你呢，考完试了？”
    口是心非的人：“嗯。”
    红灯变绿灯，车子缓缓起步，夏悦没忽略副驾驶座上的人忽然翘起的嘴角，打趣道：“在跟那个你没追到的男生聊天？”
    夏熙一边打字一边回答姐姐的问题：“不要再提我没追到了。”她看着姐姐的侧脸，认真道，“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而且，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会达成所愿。”
    夏悦点头，“嗯”了声，这才是她认识的夏熙：“你开心最重要，如果不开心，那也没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她相信夏熙的判断，所以并不过多干预她的私事。
    到家后，夏熙亲亲热热地跟苏瑾茹和外婆打了招呼，下一步是进厨房，看看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苏瑾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主食是夏熙在电话里念叨了好几遍的荠菜饺子。
    夏熙对着没开动的菜拍了一张照片，分享给徐衍风：“开饭啦！先请你云吃一下，等开学后再请你吃真的。”
    发送完毕她就放下了手机，没有执着地等徐衍风回复。她先夹起一个饺子，蘸上醋送进嘴里，吃得一脸满足：“就是这个味道，我在学校里想念得睡不着觉。”
    外婆笑着把盘子推到她面前：“那你多吃点。”
    夏熙嘴巴占着，说不了话，点了好几下头。
    “爸怎么不在？”光顾着吃，夏熙后知后觉发现少一个人。
    苏瑾茹往她碗里添了几筷子菜，说：“最近跟人合伙弄一个食品加工厂，天天忙得不着家。别管他，你吃你的，他中午不回来。”
    “开厂？靠不靠谱啊？”夏熙剔着鱼刺，随口问道。
    苏瑾茹：“他一个老朋友以前是做这个的，懂门道，应该可以。”
    夏熙不再多问，吃过饭，拎着行李箱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洗了澡，扑到床上滚了一圈，鼻息间满是清新干净的洗涤剂味道，还有阳光晾晒后的香气。
    她举着手机找徐衍风聊天，他不回她也能一连发十几条，事无巨细地给他转述她的生活，免得长时间不见，他淡化了对她的感觉。
    胜利就在眼前招手，她得持续发力。
    *
    回乾林后的第一个星期，夏熙参加了几个聚会，跟以前的高中同学。其余时间去自家饭店帮忙。
    临近新年，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充满了节日的喜庆。
    周末无事可做，夏熙在三人小群里约周渡和梁园吃饭。答应请他们一个月的大餐，到现在一顿饭都没兑现，未免显得她小气。
    周渡和梁园一个比一个闲，欣然答应，约好在火锅店见面。
    下午五点多，夏熙拾掇一番，开家里的车前去，半路上飘起了雪花。
    刚开始下，如盐粒一般，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弹跳起来，很快融化成水。渐渐地，像被风吹起的柳絮，一片片，一簇簇，落下浅浅一层白。
    片刻工夫，雪越下越急，能听到簌簌的声音。
    夏熙环顾四周，找了个地方靠边停车，降下车窗，裹着冰雪的北风瞬间扑到脸上，她眯了眯眼，不惧严寒地掏出手机，屏幕横过来，对着漫天风雪拍视频。
    镜头正对着几棵翠绿的桂花树，洁白的雪花落在叶子上格外显眼。
    拍了将近三分钟，夏熙按了暂停，升上车窗，搓了搓冰凉的手，对着掌心哈气，又将车内的空调往上调了两度，然后把刚拍的视频发给徐衍风。
    她有点兴奋，文字也染上了她的情绪。
    唯爱xyf：“我们这儿下雪了！南城下雪了吗？”
    徐衍风大概是正在看手机，回消息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虽然一如既往地简洁：“没。”
    唯爱xyf：“那正好，给你看乾林的雪。”
    口是心非的人：“看到了。”
    唯爱xfy：“看到什么了？”
    口是心非的人：“？”
    雪啊，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哦，还有树。
    唯爱xyf：“你再仔细一点，有没有看到，每一片雪花都写着我爱你。”
    徐衍风没回，另一条消息先跳了出来，是周渡发来的，问她到哪儿了。
    夏熙愣了愣，拍了一下脑门，她竟然坐在车里跟徐衍风聊起来了，忘了周渡和梁园还在火锅店等她。她匆匆给徐衍风发了句“拜拜”，把车开出去。
    *
    开了几十年的老火锅店里人头攒动，吵吵闹闹，梁园把菜单推给夏熙：“我俩已经点过了，你看看有没有要加的菜。”
    夏熙扫了眼菜单上打对钩的那些菜，他们三个经常一起吃饭，对彼此的口味十分了解，勾选的那些菜里有三分之二是她爱吃的。
    她只添了两样，把菜单递给服务生，拎起桌上的玄米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迟到半小时了，干什么去了？”梁园秋后算账。
    夏熙两手捧着杯子抿了口茶，眼睛向下看，略显心虚，张口胡诌道：“这不是下雪了吗？路滑，为了交通安全考虑，我开得慢。”
    梁园偏头寻找她的眼睛：“是这样吗？”
    夏熙憋不住笑，点点头：“没骗你。”
    梁园莫名被逗乐，也跟着笑：“你看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周渡打完一局游戏，点的那些菜陆陆续续端上来，往沸腾的锅里下。他手持公筷，将不宜煮得过久的牛肉先捞起来，分给两位女士。
    “辛苦了辛苦了，赏你一个大西瓜。”夏熙把面前一盘切好的黄瓤西瓜端给他，“我刚尝过，可甜了。”
    “我谢谢你。”周渡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是挺甜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天都黑了。下雪之前天色就是一片灰蒙蒙的，眼下天幕是一块巨大的砚台，黑得没有一丝杂质。
    透过窗玻璃望出去，路灯光和道路两旁商铺里泄出的光映在雪上，像铺了一地亮晶晶的碎片。
    此情此景，夏熙忍不住举起手机，对着窗户拍了一张照片，本想发朋友圈，却管不住自己的手指，发到了与徐衍风的聊天对话框。
    “还吃吗？不吃我把加热关了。”周渡问。
    梁园摆手说自己吃不下了，夏熙也表示自己饱了，随手把手机搁在桌上，站起身说：“稍等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等等，我也去。”梁园两只手搭在她双肩，由她带着往前走。
    周渡关了电源，锅底停止沸腾，他懒洋洋地靠着卡座靠背玩手机。
    蓦地，一阵铃声响起，周渡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铃声来自对面夏熙的手机。他伸长胳膊把手机拿过来，瞄了眼屏幕，眉心拧了一下。
    是一个备注为“口是心非的人”打来的语音电话。
    这谁？
    周渡犹豫两秒，按下绿色的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喂，哪位？”
    “夏熙不在？”
    一个年轻的男生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
    周渡微微歪头，他没听过这道声音，大概是他不认识的人，他如实说：“夏熙去洗手间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先和我……”
    “说”字还没吐出来，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周渡愣愣地拿下耳边的手机，举到眼前，脑袋里塞满了问号，搞不明白这人打来电话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