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明国库缺钱的原因很多,这么大一个国家任何事都是极其复杂的。
而欧罗巴人也未必如我说的那般坏事做尽,最起码现在,欧罗巴诸国的扩张还是带有盲目性的,以商业扩张为主,对开疆拓土并没有太大的执念。
至于谁吃亏谁占便宜,哪里都是谁的拳头大谁吃得多,人如是,国也如是。
但我必须把外部原因放大,无限放大。
现在的大明,内部矛盾是无法解决的,只能转移,在转移中再慢慢化解内部矛盾。
我希望有人能认同这个观点,最起码,我的身边人需要取得一致,不然任何事做起来都会蹩脚。
我没有给他们思考和争辩的时间,转而做出我的决定。
“这十三名西洋海员,我会雇佣他们为王府做事。刘时敏,靠近木工作坊那里还有几间空房,今日要收拾出来,一应床单被褥也要备齐,不可怠慢了,而他们需要什么,只要合理,你也要尽力满足。
他们会在王府暂住半月,负责勾划船只图纸以及西洋船坞结构图。
我要求木工作坊要全力配合他们,尽快做出样品来,我要看看他们的成色,别是只会吹牛的。
子先先生,我知你有一个家丁也是通晓拉丁语的,请借来一用,这十三人中有两人通晓拉丁语,还是可以交流的,不然咱家的木工同他们鸡同鸭讲,什么事也做不成的。”
大木作李宝财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面色已经很难看了。
我说了那么多,他未必明白,但有一句他还是听的真切,木工坊要听几个夷人的指使,对于这种技术男来说,无异于羞辱。
我很认真的看向他,“不服气也先忍着,等东西做出来再看。”
李老汉闷声说,“那若几个夷人做些蠢事,老朽说还是不说呢。”
“不说,按他们说的去做!”
我严肃的对他说,“我若是你,就先看看他们的做法是否有可取之处,有就学来,而不是同他们较劲。横竖他们早晚是要走的,难道我还会让几个夷人管事不成?”
转回头,我又看向大铁匠程奎。
络腮老汉对我拱手憨笑,“殿下不必说了,他们怎么说,老朽怎么办也就是了。我知殿下的苦心,学了他们的本事咱们自己再去改进,是这个道理吧?”
我很是舒心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你们都要多个心眼,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记录下来,别事办成之后还满脑子浆糊,如果这样我可要骂人了啊。”
毕懋康略带忧心的说,“殿下,我看他们皆非善类啊,难道就不怕他们在王府惹出事端来?”
“毕先生不必担心,一来我对他们并没有敌意,算来也是厚待他们。二来这些人相貌有异,出门都要被围观,他怎么敢惹事呢。不过毕先生说的也对,还要要防备着点好。”
我转头对周总管说,“吃喝用度都由家丁来管着吧,就不要动用女使了,巡逻的家丁也要紧着那边的住处,若有不轨,打死勿论!”
毕同学颔首点头,“如此,老夫这就去会一会他们,倒要看看西洋火炮有何可取之处。”
“同去同去!”
徐光启笑道,“没了老夫,你也无法同他们交流啊。”
两个人说走就走,还真是一点时间也不浪费。
孙元化见老师都去了,他也屁颠颠跟了过去。
周总管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殿下,外夷久居王府是不妥的。奴婢同这些人一路行来,除了那个叫威廉同乔恩的人之外,其他人都粗鄙的紧,就是下九流的江湖做派。这些人行事狂悖,下贱不堪,不能以常人来看待啊。”
“周总管说的是!”
我点头说道,“我本也不打算在王府养着他们,这半个月也是他们的观察期,是人是鬼终究是藏不住的,能用就用,不能为我所用就交给您老来处理。如果顺利,半月后都会将他们发落去北塘安置。”
“殿下心中有数就好,还有一事老奴要说与殿下。”
“周总管请说。”
周总管神色凝重的说,“老奴泉州一行,发现那些私商皆不简单啊,船上武器齐备,船员皆不是善类,我瀛王府卫队还是及早准备为好,不然这些人我怕咱们都对付不了。”
提起这个事,我也很郁闷。
皇帝答应给我三个千户的兵力,但也说的明白,什么时候就藩什么时候给,这让我提前操练士兵的计划落空。而我在京师,卫队实际上也是不需要的,若要出城,皇帝从锦衣卫抽调一队人就是了。
由是我只能垂头丧气的说,“那能怎么办?训练家丁倒是可以,不过没有武器配备,终究不得其法,真要拿刀玩命,就咱们府的家丁是不成的。我实话说,那13个夷人就能打翻一大片,800人中大浪淘沙剩下来的,那手那脚那身型我是看过的,都不好对付。”
周总管凝眉说道,“总要试一试,殿下可说北塘设立船坞需军兵看守,求皇爷爷给个恩典,想来一个把总的兵力皇爷爷是不会疑心的。”
把总,明军基层军官,步兵辖440人;骑兵辖200人;水师辖210人,配备哨船一艘,艨艟四艘。这是正常编制,实际情况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我想了想,决定按周总管的法子去试一下,横竖皇帝老子不会以为我拿两三百个丘八造反吧。
项目一一落实,我总算轻松下来。
不知不觉间已是掌灯的时候。
我有吃晚饭的习惯,刚刚拿起筷子,徐光启就慌慌张张的小跑进来,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
“殿下,殿下,出事了!”
我顿时吃了一惊,难道那十三个人当真这么傻么?
“徐先生,难道是夷人闹事了?”
“不是,不是!”
徐光启稳了稳心神,急切说道,“是李贽李卓吾!刚刚弘学馆派人来报,说这人前来拜会利玛窦。”
我有点懵,我问徐光启,“李卓吾是何人,为何徐先生这般惊慌?”
徐光启面带难色,“此人......此人也算老夫的好友,只是他的学说为当世所不容,朝廷多有厌弃,老夫怕此人前来,恐招来祸事。”
我问,“那现在是出事还是没有出事啊。”
徐光启尴尬的摇头,“没有.......”
我失笑着说道,“既然还没有出事,先生也不必紧张。我再多问一句,朝廷可定了这位的罪了?”
“......也没有,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徐光启咬牙恨声道,“这个老杀才,为何要进京,他为何要进京啊!”
这位究竟是什么人物啊,让徐光启这般紧张?
等等!
我想起来了,不会就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