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应捷这位知府很可以。
且不说贪与不贪,大明朝的官就没几个干净的,其他国度也是如此,甚至都没有‘贪污’这一概念。
贪财又不办事,甚至坏事的,才是王八蛋。
所以朱常瀛虽然被漳泉两位府台赶人,但其实对他们的感观并不坏,最起码还知道救人,这就不易。
而这位彭应捷则更上一层,对投献、诡寄这种逃避赋税的伎俩颇为憎恨。
正因为有这样的官,当初张居正改革才能成功,只可惜人亡政熄,如今的官场越发不堪了。
厦门岛经历最后两日疯狂,于登岛第12日晨,瀛州军开始收拾营寨,准备离开这座宝岛。
该走时总要走,想走的却未必能走。
厦门岛对岸象鼻嘴,有附近自发前来的穷苦在等待上船;赚了几日快钱的渔民依依不舍;厦门岛的军户人家携手相送,gdp没了,难免伤心。
虽如此,朱常瀛还是很感动,被人呼之为‘财神爷’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登上座舰,朱常瀛带着小媳妇同相送人挥手告别。
转回头,朱常瀛又对着象鼻嘴方向微微欠身,还有人想走而不能,这是遗憾。
就留下些许遗憾吧,如此,才能将瀛州的名传播更远,投奔瀛州的人才会更多。
望着瀛州舰队渐渐远离,漳州知府闵梦得同海澄县知县长吁一口气。
这位爷终于走了!
海澄县知县转身看向治下百姓,心生一股寒意,仿佛被冰冷的目光直接刺穿。
“县尊大老爷,瀛州不是大明之土么,为何不让去?”
一老者颤颤巍巍走出来,质问着说道。
“我家佃了6亩水田,5成租子,扣除田赋之后只剩千多斤稻米,养不起8口人啊。如今又遭了灾,大老爷是让我全家饿死?”
“老丈,本官已说过多次,府台大人已上奏陛下免除今岁田赋,且严令田主按受损田亩免除今岁租金,这已是天大的恩德,你怎的这般纠缠不休?”
“可我家已无米了,怎么活?”
“本官亦说过,官府担保,士绅借贷米粮与尔等,利息只一分。老丈,人要知足啊,那瀛州化外之地,未必如传言般好!”
“嘿!”老丈愤恨的低吼一声,转身带着家人就走!
“老丈,你去哪里?那不是县城方向!”
老头转身望过来,“县尊大老爷,老朽去府城插草卖孙女,你也要管?”
人群轰然散去,象鼻嘴上留下一堆衣冠禽兽。
“刁民!刁民!”
海澄县知县看向闵梦得,“府台大人,您看到了,这些刁民不动用手段是万万不会就范的,竟敢藐视官府,藐视王法!”
闵梦得冷眼看过去,“你要如何?”
“下官......”
“闭嘴吧,五成的租子,如果你是佃户难道就没有怨气?”
闵梦得一甩袍袖,登上坐轿,走人,只留下海澄县知县兀自在风中凌乱。
瀛州舰队驶入外海,而后一分为二,绝大部分船只北上去往福州外海,只有五艘大福向东航行驶向澎湖。
壶江岛,朱常瀛并未打算前去,已经没有必要,派人去就是了。
沈王妃显然还没有玩够,有些依依不舍,“殿下,妾身曾在福州住过四年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真是一个好地方呢。”
“泉州也山清水秀,漳州也人杰地灵,你再怎么说也无用,家里每日一信来催,也该回去了!”
“噢,殿下说的是。”
京师紫禁城。
万历皇爷最近喜怒交加。
狗奴才高寀真是胆大包天,丧心病狂。抄家超出金银30几万两,书画古玩、奇珍异宝四百余件,各类布料合计两万多匹......
这狗奴的衣服,竟然有三百多套,而堂堂九五至尊所拥有的,只是这厮的零头。
别说他人老珠黄屁股不值钱,便是个嫩屁股,也必须要杀!
因这厮而受牵连的官员以及其爪牙超三百人,抄家之后又有一笔进项。
所得内帑国库各半,内帑又有了进项,两京官员的俸禄也有了,皆大欢喜,利国利民,百官难得上了一次称颂的奏本。
但麻烦紧随而来,大胖儿子以及郑妃又来求来闹了,胖儿苦啊,那五千亩田得给,要划入福王府名下,查抄来的金珠宝贝也要赏赐一些,偌大的福王府都空着呢,要精装修!
皇帝虽觉着这娘俩有点过分,但终究被郑妃的枕边风以及歌姬攻势所败,答应将五千亩田划入福王府名下。
圣旨传出,百官炸锅,皇帝的旨意又被内阁封还!
事实清楚,理由充分,归入内帑的财物陛下您随意,但土地房产可都是有主的啊,理应归还百姓,使八闽百姓沐浴天恩。
这又闹开,没完没了!
此事未了,又添新烦恼,福建水灾奏报一封接着一封,要拨银赈灾,要动用漕粮,还要给受灾的11个州县减免田赋。
11个州县,这些大头巾可真敢开口!
借灾邀名,不顾朝廷损益,着实可恨!
赈灾怎可一概而论,再大的水也总有淹不到的地方,十户之内必有富户,百户之内必有乡豪。这些统统不论,动辄州县全免。这不是官员以灾博取名望是什么?
但不恩准可以么?皇帝就会被扣上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头,灾民的困苦仿佛都是皇帝的错。
混蛋,扯淡,无耻。
万历皇帝什么都明白,正因为活的太过明白,才对这些大头巾越发的失望。
就没有一个是真心为国的。
叶向高也不过如此,福建老家闹灾,看把他急的。山西、陕西、山东也都有闹灾,怎不见这老货急的跳脚?
身为首辅,这不应该!
棘手的事不止一件。
九边市马无钱,内帑拨款!
修缮长城,国库无银,内帑拨款!
广西边衅,修缮城池,招募军队,国库又没钱,内帑拨款!
然而这帮日了狗的大头巾竟然叫嚣着要罢黜矿监,那么这些银子谁来出?
养这些有家无国的玩意,万历真觉着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阉宦顶用。
一大堆奏本留中,万历皇帝又动用了‘拖’字诀。
今日终于图穷匕见,叶向高率领百官叩宫,要罢黜矿监,要拨款赈灾......
万历皇帝坐在御案后,手里摆弄着一面银手柄放大镜,忽的生出一个古怪念头。
这放大镜,老七弄的。
香炉里燃的龙涎香,老七弄的。
棚顶的水晶灯,老七弄的。
窗户上的七彩玻璃,老七弄的。
屁股下的波斯地毯,老七弄的。
内帑里每年有一半收入,也是老七弄的。
......
万历皇帝从一堆奏本中胡乱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一本奏本,有关福州市舶司提名官员。
脑中灵光一闪,交换的条件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