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天使驾到!
又是姑丈万炜,身旁还多了一个人,表兄万长祚。
而这次的天使队伍相当庞大,竟来了300多人,福建官员也随同来了一大票,巡抚陈子贞、福州知府彭应捷、泉州知府姜志礼、漳州知府闵梦得、福州推官周顺昌......还有一堆没听过名字的,几十个衣冠禽兽。
这不是骂人啊,人家补子上绣的就是这玩意。
其中一人尤为显眼,身高足有1米八,虎背熊腰,长须至胸,高鼻梁卧蚕眉,人往那里一站,就跟活关公似的。
这位就是朱老七老泰山的爹,浙江海防游击沈有容,老头儿奉命护送天使一行。
话说天使并非从北塘港乘船,而是走运河,而后出长江口,经停福州至澎湖。本来不到半月的路程,活活走了将近两个月!
所以,朱常瀛早就得到消息,恭候着呢。
迎接入府,万炜宣读圣旨,接连两封。
一封给团姐儿赐名,朱徽嫙。至于郡主封号还早着呢,那是五六岁左右的事。
一封给瀛王一份实际差遣,提举福建市舶司,督查福建商矿两税!
一月前,当朱常瀛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兴奋的睡不着觉,大明皇帝陛下圣明,父皇威武!
据北塘传来的消息,内幕是这样的。
百官敦请赈灾福建,既要银子又要钱,还力谏皇帝罢黜矿税,以至于福建矿监迟迟不能委任,双方僵持不决。
不几日,内阁又接到一封奏报,瀛王三府赈灾,不仅施粥,还低价卖粮,似乎漕粮不需动用也可。
但具体为何有这份任命,则不知皇帝同内阁是如何商议的。
朱常瀛也纳闷,也只能推测自己太能折腾,以至于被皇帝老爹看作赚钱的机器。
大明的亲王自永乐之后就没有实际差遣了吧?一直处于养猪模式。
朱常瀛也想不通为何百官就同意了,此口子一开,是不是代表其他几个兄弟也可有实际差遣?
不过收矿税这差事原本是太监干的,也算不得一份正经事,并没有权力调动官员以及军队,属于非常设。而市舶司只是一个从五品的衙门,只负责收税,似乎也无关痛痒?
不去管他,朱常瀛欣然接旨谢恩。
入府摆宴,觥筹交错,不在话下。
宴席过后,几十个衣冠禽兽回转馆驿暂歇,只三个留在王府小坐。
朱常瀛就问道。
“姑丈,这怎的突然就有圣旨下来,要我提举市舶司呢?我朝自永乐后可从未有过亲王授实职啊,朝中就没闹么?”
万大驸马翻了翻眼皮,“这不正如殿下之意么。”
“天大的冤枉,我这瀛州一摊子还乱糟糟呢,哪里有精力去管市舶司那个烂泥塘。”
朱常瀛叫屈道,“要不我上奏本辞了这份差事?不然宗亲百官闹起来,我岂不是万人唾骂,费力不讨好,这差事不做也罢。”
万大驸马嘿嘿一笑。
“陛下说了,市舶司交给你,一年要交15万两银子,国库内帑对半,这个差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15万两?”朱常瀛故作震惊,“我这抢也抢不到这么多啊,难怪没人反对,都等着看笑话呢?”
“哪里,哪里。”万炜揶揄道,“京师都传开了,瀛王最懂经济之道,都说这点银子对瀛王来说也就抬抬手的事。”
朱常瀛苦着脸问道,“姑丈,您就别开玩笑啦,这到底是怎的回事?”
万大驸马无奈苦笑。
“我说的就是实情啊,你那北塘一处地方提交的税银比几个市舶司合起来都多,再算上这澎湖上缴,已占了内帑三成,别人做不到,你做到了,不用你用谁?
而殿下非但没有害民,反而富民,百官又有何话可说?至于其他那些伸手要钱的,陛下不在意,殿下也无需在意。”
“那这督查商矿两税是怎么回事?圣旨也没说具体内容,叫我如何做?”
“这个......也是年15万两,至于怎么做,你看着办。”
朱常瀛大脸黑了下来。
“高寀那厮年缴2万多两,我这里就30万两,父皇可真是高看我了。话说父皇这么欺负人,皇祖母知道么?”
万大驸马晃了晃脑袋,“殿下慎言。”
“行吧。”朱常瀛指了指馆驿方向,“那我有权辖制那些官么?”
“这个......圣旨没说就是没有。”
“那父皇叫我怎的办,总不能也如高寀那般招揽一些泼皮无赖去干活。”
“不知,我只负责传旨,其他你自己想办法。”
正说着,王妃同程夫人走进来,小卓怀里还抱着团姐儿。
各自见礼,万大驸马抱过团姐儿来回晃悠,万长祚也凑过来扮鬼脸,把个团姐儿逗的咯咯笑。
小丫头不认生。
沈王妃见到自己祖父,眼圈泛红,说话都带着颤音。
“祖父祖母身体可好,父亲母亲身体可好?”
沈有容回道,“都好,都好,家里也问王妃娘娘安。”
朱常瀛也凑过来,躬身施礼,“小婿见过太翁。”
“不敢,不敢!”沈有容急忙躲开,施礼道,“君臣有序,折煞老臣。”
“这屋子里都是家里人,不打紧。”朱常瀛转头看向小媳妇,笑道,“你带着祖父去后宅说话,稍后我就过去。”
沈王妃欢喜不迭,带着沈有容走了。
万大驸马将团姐儿交还小卓,笑道。
“老祖宗常念叨着团姐儿是何模样,叫我一定要看仔细了,回去好同老人家说。你姑母还做了几套衣服几双鞋,亲手做的,回头拿给团姐儿试一试。”
万长祚插话道,“太子爷,瑞王、惠王、荣昌、瑞安也带了礼物。”
“好,便是拉来两船,我也代团姐儿收了。”
小卓跟着客套几句,便抱着团姐儿返回内宅。
房中三人重新落座,万大驸马极为认真的问道,“殿下,你可知高寀一事原委?”
朱常瀛点点头,“大略知道一些,话说这厮还没有被剐了?”
“三百多案犯,卷宗堆的比人还高,怎可能这般快!”
万大驸马探身问道,“殿下老实说,此事真同你无关?我这到福建之后,可听到了不少流言。”
“姑丈你都说是流言了,这流言怎可轻信?我看就是这厮作孽太多,遭了天谴。”
“不是你就好,不是你就好!”万大驸马将信将疑说道,“这高寀在诏狱里咬死了是你干的,说你把他家三族都杀光了,这做鬼......”
朱常瀛微微冷笑。
“他做鬼也是个没卵子的鬼,一巴掌扇他个魂飞魄散,不能投胎。话说此事本就不是我做下的,这厮就是在胡乱攀咬。”
“好吧,此事我也只是一说,你听听就是。”
朱常瀛又问,“姑丈,这些官是来做甚的?圣旨也没提他们一个字。”
“还能做甚,自然是要钱!”
“要钱?”朱常瀛眉毛一挑,“姑丈仔细说说,到底是怎的回事?”
“军饷啊。”万大驸马揶揄道,“市舶司每年都要拨付一部分款项给地方,这些官听到每年要上缴这许多银子,便都慌了,此来,就是要同殿下商议此事。”
“每年大概划拨地方多少?”
万大驸马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听陈子贞言说每年两万五千两。不仅仅是军饷,还有河道修缮费用,护堤费用等等,各有抽分。”
“所以.....就都是来要饭的?”
“不可如此说!殿下就职以后,还要依仗这些官员呢。”
朱常瀛已经快要气出胃病了,依仗这些老帮菜,别说30万两,便五万两也搞不出。
眼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朱常瀛看向在一旁坐着发呆的万长祚。
“表兄,你这是来玩一阵子?”
万长祚急忙摇头,“这怎的是玩呢,陛下可说了,叫我来帮你。”
“你帮我?”朱常瀛有点懵的看向万大驸马。
万炜点点头,“确实如此,祚儿是领了皇命在身的,挂职锦衣卫指挥佥事。”
“实职?”
“呃,自然是虚职,不过有120名缇骑可供差遣。”万大驸马指了指自家大儿,“人,我可就交给你啦,千万别给你姑母捅娄子。”
朱常瀛总算舒坦了一些,把眼看向万长祚,微微一笑。
“表兄,把刀子磨快些。”
万长祚面色垮下来,看向老父亲。
“我就说不来,母亲偏要我来,这日子是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