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最好的机会,请相信英勇无畏的耶尼切里,我们的弯刀会割断异教徒的喉咙,为您夺回马六甲,洗刷耻辱!”
“穆扎法,我没有一刻忘记耻辱,但你要知道,葡萄利亚人也败在大明人手中,你不应该轻视明国军队的战斗力。”
“真主至大,伟大的伊斯坎达苏丹,如果在海上,葡萄利亚人确实是难缠的对手。但如果在陆地,没有人可以击败耶尼切里!”
“吉打苏丹已经同意与我军共同对敌,可以为我们提供充足的补给。”
“只要我们站在雪兰莪的土地上,会有更多信徒加入我们,杀光残忍而卑鄙的异教徒。”
“明国的统治者犯了致命错误,他们低估了真主信徒的虔诚,那些信徒将仇恨埋在心底,怒火终将如滚烫的流沙埋葬明国人。”
“正如陛下所说,明国人是蝗虫,很快就会填满半岛。请恕我冒犯,到了那时,异教徒会将战火燃烧至亚齐。错失了这次机会,亚齐将陷入苦难。”
烛光闪烁,映照着王座上的年轻面庞忽明忽暗。
“你说的对,穆扎法,是时候复仇,给予大明人致命一击了。主的荣光终将普照马六甲两岸,异教徒终将匍匐在我的脚下!”
......
‘这就是被葡人占据将近百年的马六甲城?看着也不过如此啊。’
朱老七站在城头了望,整个城池尽收眼底。
一条河流将城池一分为二,东岸为城堡,这是葡人的精心杰作,各种建筑设施齐全,瀛州提包入住。
现而今正在进行修缮,原本的教堂已经挂上了炎黄帝庙的牌匾,主体结构不变,工匠正在抹去葡人的痕迹,替换为具有大明风格的雕刻纹理。
总督府则还是老样子,工匠不足,施工进度看起来差强人意。
马六甲河西岸为外城,地势低了很多,各色建筑规划整齐,欧式教堂同别墅点缀其间,尤为显眼。
对于葡人的传教执念,也必须要适当表示出敬意,小小的马六甲城居然有规模不一教堂六座,涵盖了每一个街区。
只不过城头变幻大王旗,现而今各有功用,三座用来兴办知行学堂,两座用来兴办社学,一座改为佛寺。
另外,城内有三清观一座,天后宫一座。
暂时来看,宗教场所也尽够用了。
这个时代,人类对宗教的依赖是后世人,尤其是经过无神论洗礼的华夏人所无法理解的。
图腾,教堂、礼拜塔,宣礼室、寺庙、道观、太庙、祖堂......严格来说,这些都属于宗教范畴。
只要有人类的地方,宗教就一定存在,哪怕是那些光着身子难以文明化的野人也躲不过。
很早,朱常瀛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宗教的管理也必须纳入国家体系。
但实在是有心无力,能够将学堂体系,炎黄帝庙体系设立起来,这就已经累的快要吐血了。
好就好在宗教这玩意是自发性的,你不管他反而野蛮生长的更加凶猛。
但凡大明人所在,规模或大或小,总要把天后宫建起来,土地庙、城隍庙就更多。
再小的村庄也要找棵大树在旁边建座小庙把土地供奉起来,四时祭祀,祈祷风调雨顺。
这就是民风民俗,镌刻进骨子里的。
但一路走来,朱老去也发现不老少问题。
你说一神教不好吧,但人家起码将神锁定了,不会搞新神出来。
咱大明人就不一样,大明人可以自己造神,什么阿公阿婆河神山神啥的,这玩意就数不过来。
现在看来,不管也是不行了,信仰泛滥真不是什么好事,那是邪教的温床,风调雨顺蒸蒸日上时或许没什么问题,可若一旦遭遇困难,那些牛鬼蛇神便会借机兴风作浪,祸害人间。
要相信一点,无论多么混蛋的官府,也比借鬼神之名作乱的贼军要强。
就说清末三大害,回乱,捻军、太平天国......搞死了多少人,有没有一个亿?
战乱一起,死的最多的是无辜者,而不是那些手拿刀枪的王八蛋。
想太远了,如何管理宗教,这个事需要返回屏东之后仔细商议。
收回思绪,朱老七冷眼看向贺承志。
“将那几个被军法的玩意带上来,孤有话对他们说!”
贺承志脸色涨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俄尔,一排担架被抬了过来,一共14个倒霉蛋,都是基层军官。
掀开布帘看了一圈,屁股血淋淋,确认不是假打。敷了药,绷带也缠上了,但血迹也浸透了绷带。
这些混蛋前一刻还在龇牙咧嘴疼的鬼叫,见朱常瀛冷着脸走过来,急忙把脑袋埋进担架,不敢出声了。
“你,把头抬起来。”
那小兵可怜兮兮的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稚嫩。
“孤欠你军饷了?”
“回......回殿下,没有。”
“孤没给你吃的,饿着你了?”
“也......也没有。”
“那你为何不遵守军法军纪?孤对得住你,你为何要拆孤的台?”
“殿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错在哪里?”
“我?我调戏了人家女人。”
“出息!混账!你把人家姑娘吓得跳河,若不及时捞上来,那就是一条性命!”
这小子也是倒霉,话说那土着女娃子也不禁逗弄,几句口哨就把她吓跳了河。好在这小子反应快,把人给捞了上来,总算没有出人命。
转过头,朱老七吩咐军法官将受害人带上来。
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十六七岁姑娘战战兢兢见面就跪。
不是人家骨头软,而是见到贵族老爷就要跪,此地的森严等级比之大明还要厉害。
半岛土人普遍比较矮小,比之广东广西还要略矮一些。
大抵汉族是这个世界面目身高差异最大的一个族群了,因为不停熔进来嘛,不像其他族群,越细分越多。
土人汉子包头巾,不过却不是阿拉伯样式,而是类似于印度样式,两个女人倒是没有,头发盘起,不似后世景教信徒一定要将头脸包起来。
就很好,中毒不深。
看眉眼,同南方汉人略有不同却也相差不大。
“我这样处置他,你们还满意么?不满意,便再抽他二十鞭子!”
翻译过后,那土着汉子连连摆手,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的是啥。
“殿下,苦主说可以了,女儿家没有受伤,而且还被他救了,感激还来不及,求您不要再打他了。”
朱老七微微点头,对翻译官说道,“你把这汉子拉去一旁问问,他家姑娘落水,被这厮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还好嫁人不?嗯,我的意思,你懂吧?”
“呃,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办。”
说着,翻译官便拉着土着汉子去僻静地方说话。
朱老七看那小兵哼哼唧唧满脸不愿意表情,这就怒了。
“咋了?还委屈你了?”
朱常瀛一巴掌拍在这厮屁股上,疼的这厮鬼哭狼嚎的。
“人家不愿意也就算了,倘若人家愿意,你今天就把聘礼给人送过去。没钱,就找你家贺总督要。”
“聘礼我出!”贺承志急忙探头过来,瞪向那小兵,“便宜了你小子,日后对人家好些,不然老子不饶你!”
小兵:......
过了一会儿,翻译官笑呵呵同老农走了回来,那汉子的表情似乎也对这门亲事相当满意,拉着自家婆娘同女儿就去角落里商量去了。
“殿下,这家男主人点头了,言说只要姑娘愿意就可以。”
该说不说,本地土着女人的地位还是可以的,比如大城国就是女人当家。在某些方面,朱老七感觉南洋比之大明还要放得宽一些,没有那么多礼法束缚。
过了片刻,那土着汉子笑的满脸褶子,妇人抹着眼泪,一个劲的对朱老七躬身拜谢。
那女娃子倒是大方,大眼睛盯着小兵血淋淋的屁股,也看不出她是心疼还是幸灾乐祸。
完美!
坏事喜办,本是来立威的,不想却撮合了一门亲事。
随手解下腰间玉佩,交给小兵。
“看准了,那就是你媳妇了,牙白屁股大,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这算是我的贺礼,你给了人家也算是定情信物。房子早晚会有,土地也早晚会有,别着急,年纪轻轻的好好干。”
转回身,朱常瀛冷冷看向贺承志,谭永芳。
“愿意弃教改宗的,都是我瀛州要争取的对象。今次小惩大戒,日后再有这等事,则依国法军法严惩!”
见两人诚恳认错,表示一定严格约束军纪法度云云,朱老七也就不追究了。
几人回到总督府,各自落座。
朱常瀛问贺承志,“那几个奸细可交代了?”
“回禀殿下,两人服毒自尽,另外两个活了下来。经审讯,确实是亚齐派过来策反的奸细,但他们只负责蛊惑人逃走,对亚齐接下来会做什么则完全不知情。”
“不过通过口供,证实伊斯坎达确实从奥斯曼请来一批雇佣军,人数约两千人左右。”
朱常瀛微微点头,“要小心了,我们兵力太过分散,一旦有事则来不及反应。”
“臣也担心此事,正在收缩兵力。”
“邓通那边呢,情况如何了?”
“进度缓慢,雪兰莪土着不同于马六甲周边,景教流毒深重。”
朱常瀛微微叹息,“之前是我操之过急了,应该缓缓施行,潜移默化才对。”
“殿下,治理景教非下猛药不可。”
谭永芳却表达了不同意见。
“臣这些日子深入土人村落,发现这景教控制人心手段简直令人咋舌。在一些流毒深重之地,那些信徒自认高人一等,甚至以为非景教信徒则与牲畜无异,杀之仅以财产论处。”
“这并非臣危言耸听,那些村中族老日日对村人宣扬此等歪理,要求村人日日对西方跪拜祷告,以至于有稚童见外人便抛石攻之,耻笑,讥讽,甚至露出杀意。”
“更可怕,这种歪理邪说竟当真写在经文里,奉为圭臬。”
“比如景教所谓经典中有写:信教的人!你不得与异教徒真诚相处,他们会不遗余力谋害你们,他们希望你们遭难,他们的口中已吐露怨恨,他们的胸中所隐讳的,尤为恶毒。”
“那所谓经典简直不堪入目,有极大篇幅鼓动战争,鼓动杀戮,鼓动征服。如此邪说,必须斩断传播途径,不现于人前才好!”
朱常瀛面泛惊奇,“你是如何知晓那所谓经典里的内容的?”
“臣在一户老移民家里搜到的,这家虽是大明后裔但却信奉景教,新规公告,其家主不满,暗中鼓动我大明景教信徒迁往大城。”
“来去自由,他要走这也没什么,可他家有个丫鬟不愿离开,求放归。结果惹怒主家少爷被生生打死。”
“有家仆看不过去,偷偷告到警署,这户人家自然是走不脱的。结果越查案件越多,竟查出三桩人命官司,其家中奴仆也多被虐待。殿下,他家中奴仆可都是我大明后裔!”
“这本所谓圣典,就是在其家搜寻证据时发现的,是其家二代祖费尽心力翻译所录,不过似乎只翻译了少半。臣向一些原景教信徒求证,所译大差不差,只是用语粗俗不雅。”
“这样啊。”朱常瀛微微沉吟,“一事不烦二主,你找些人手把这本所谓经典整个翻译过来,不要外传,只拿给我看。”
谭永芳面泛为难,“殿下,这所谓圣典也算鸿篇巨着,虽是中东文字但却极为古老,即便那些中东来客读之也艰涩难懂,非精通双语之大儒不能翻译精准啊。”
“不对啊,我大明就有回回,三宝太监不也信奉景教么?他们是如何阅读经典的?”
“应该是口授,师徒传承。”谭永芳回道,“那经文洋洋洒洒许多页,想来即便在中东,也是非大学问家不能通读的。至于传教,往往是断章取义,取其极少一部分传播罢了。臣曾讯问过土人,很有些人稀里糊涂跟着念咒,其实根本不懂。这就如同拜佛的人多但有几个念经的呢?即便念经又有几个是晓得梵文之意呢?”
倒也是这么一回事,如此也就不为难他了。
“那本书拿给我,我回屏东去想办法。”
朱老七从未否认几大教派的经典有可取之处,如果没有,人家凭什么能传播如此之广呢?
但不管什么经,它也有过时也有不合时宜之处,四书五经需要修改编订重新释义,谁说这景教的经典就不能更改了?
是不是最后一位先知,也不是他说的算。
想想大西北,如果景教不能完全消灭,那么改良也是一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