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宫尚角累到坐着就睡着了,其他人皆是理解地一笑,自觉告辞了。
后续有宫紫商和长老们操心,带队的人都能好好歇一歇。出战其他六派的队伍肯定有受伤的,正好可以检验前任月长老的教学水平。
杪夏居茶室里安静下来。
宫远徵不大相信宫尚角会在众目睽睽下睡着,试探地出声:“哥哥,人都走了。”
见宫尚角没有反应,他还伸手推了推宫尚角:“哥哥,我扶你去卧房歇着?”
宫尚角仍旧没反应。
宫远徵瘪了瘪嘴:【昭昭,你来。】
章雪鸣便起身绕到宫尚角身边,探头看他表情:“哥哥,我抱你过去?”
还是没反应。
章雪鸣侧头跟宫远徵对视一眼:【看来这回是真的。】
她扳着宫尚角的肩膀把人朝后轻轻放倒,又打横抱起来。
宫尚角只是不适地眉头微动,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下。
【这怕不是睡着了,是昏过去了吧?】章雪鸣忍着笑,把人送到宫远徵卧房的榻上。
宫远徵给宫尚角把过脉,无奈地冲章雪鸣点头:【确实是昏过去了。连续熬夜,心力耗损过甚。】
章雪鸣已经懒得对宫家这帮先天牛马圣体酷爱熬夜工作的行为发表言论了,连宫紫商一个不习武的都是这个德性。说了也不改,还是不要浪费唇舌了。
她帮着宫远徵扒了宫尚角的外袍,便不再插手,自去门口等着。
宫远徵给宫尚角解了发冠和腰封、脱了鞋袜,又拿被子把他裹严实了,最后往他嘴里塞了一丸用金蚕子和雪莲胚芽做的灵药,保证他不饿不渴,这才放心地拉上拉门,跟章雪鸣离开。
……
宫尚角歇在杪夏居,章雪鸣和宫远徵便照例足不出户,做什么都只在茶室里。
天井里的大树修去老枝枯叶,只留青葱嫩梢。阳光少了许多阻碍,聚成数道光束投下来,照得池面波光粼粼。
章雪鸣净手、焚香、抚琴。
清香一柱烟袅袅,《坐忘》声声尘虑消。
宫远徵本是拿了画具出来,想尝试将这美人美景录在纸上,却听着听着就沉浸进去,笔尖落下一滴墨,在雪白纸面洇开来。
一曲终了,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低头盯着空有墨点的宣纸,就着墨点画了块山石,又唰唰几笔画了棵老松。
章雪鸣过来瞧见了,不禁喷笑:【我还以为你在画我弹琴的样子。】
宫远徵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
章雪鸣从他手里拿过笔来,在画上随意涂抹几笔。
山石上便多出一只长毛小狗趴着吐舌头。
再涂几笔,老松下便也有只长毛小狗,望着山石上的同伴,好奇地歪着脑袋,一派天真。
宫远徵看着就心生欢喜,赶忙内力蒸干了墨,好好卷起来放进厚纸做的画筒里。
章雪鸣拿陶锅灌了清水放到炉子上:【我要喝小吊梨汤,你煮的。】
最近厨房里日日煮这个给主子们去燥,宫远徵便让人送了泡发的银耳、整个的雪梨、青梅干和冰糖过来。
他洗了手,拿了个雪梨来削皮,问章雪鸣:【我们什么时候去后山?】
【等哥哥醒来,我们去看过医馆的情况就走。】章雪鸣活动着手指,【月氏一族至今没有选出合适的月宫继承人来,第二关估计要请前任月长老来出题。第三关不是锻造刀具就是制作暗器,对你来说也没难度。】
【我是说去看陨石。】宫远徵把削好的梨分成小块,放进碗里,【那东西没了,我们就能离开了。】
【不等宫门搬完家了?】章雪鸣逗他,【这么大的事,你舍得哥哥一个人劳累?】
宫远徵坐过来帮她按揉肩膀,趁机贴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搬家的事且早着呢,众口难调。兴许我们从北境回来,他们还没决定好哪些人走、哪些人留下。】
【想好出行的工具了吗?】章雪鸣蹭蹭他的脸颊,【路途遥远。骑马骑一天,下马来,走路腿都是撇着的。遇不到驿站,找不到客栈,就得露宿野外了。】
宫远徵上山采药也有风餐露宿的时候,他舍不得章雪鸣吃那种苦:【那就坐马车。】
章雪鸣适时吐槽马车的各种不便,给出弹簧的图纸,引着他去设计一辆不颠簸又便利的新马车:【最好是行进途中,我们能照常看书做事的。】
【就我们俩?】宫远徵眼睛亮了。
章雪鸣微怔,忍不住笑了:【对,就我们俩。】
宫远徵压下欢呼的冲动,抱了抱她,煮好小吊梨汤,便兴致勃勃地埋头设计去了。
章雪鸣欣赏了会儿他认真的样子,也拿了笔墨出来,先给他画画留念,又给章丘写信说之后的安排。
此前她没吩咐章丘他们帮着宫门攻打各派秘密驻地,他们不会自作主张去犯险,顶多给宫门的队伍引了个路。
宫门得胜,估计他们现在也跟着队伍进了旧尘山谷,在平湖饭庄等着她的下一个指令。
她问宫远徵:【阿远,你有没有话要带给丘叔?】
宫远徵想了想,道:【代我向他问好,请他安心住下,过两日我们就去镇上看他。】
金淼也是跟着宫尚角出去了一天一夜才回来的,章雪鸣早让他下去歇着了。金庭还在后面盯着侍卫们搜索各派的暗室密道,没回来。
这封信便让青栀和素蓉送出去。
她们回来的时候,带来的不止是章丘的回信,还有一个厚厚的牛皮防水纸袋。
章雪鸣打开一看,原来是对沅江城章家的调查结果。
沅江城章家早已落魄。
九年前,宫门大劫之后,宫尚角带队离谷经商。
彼时孤山派力挺宫门,被无锋灭门,宫门却未援手之事一出,宫门名声不佳。许多曾经的盟友撕毁协议,落井下石,借机蚕食宫门的生意,沅江城章家也是其中之一。
沅江城程家却甘冒风险,雪中送炭,接下了宫门的订单。
宫尚角度过难关后,扶持程家生意做大,挤得章家破产,章家一家老小便回了辉同镇的老家。
将宫远徵的母亲章文锦送到宫门参加选婚的章老爷已经过世,章老夫人却还健在。
调查的人用了点小手段,章老夫人怕连累已经做了祖母的亲生女儿一家,只得将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章老爷出门经商,在江畔发现重伤的章文锦。因章文锦身上饰物贵重,料想其家世不弱,章老爷想赚个人情,便将人带回章府救治。
结果发现章文锦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事全不记得。在他家养了一年都无人来寻,出去打听也打听不到哪个高门世家走失了姑娘。
恰逢宫门选婚,章老爷欲攀附宫门获得庇护,又舍不得亲生女儿远嫁跟家人斩断联系,便以送章文锦去宫门治失忆症的借口说服她配合,对外称养在老家的小女儿接回来了。
一通操作,竟是借着和宫鸿羽、宫钦角的那点交情,真把章文锦塞进了宫门的待选新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