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妄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药既试出来,总要有用处。”
“你是说……”楼云寒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转身,“孙家怎么敢?届时可是天下强者聚集,他们孙家再大也不可能敌得过五国的武者!”
祁无妄淡淡道:“孙家试药之事只有你我知晓。”
他话虽只说一半,但楼云寒也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
“是了,若是孙家试药之事没有广为流传,只要孙家做事小心些,武者们便也很防不胜防。”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若是孙家大量使用那绝气散,说不得他们还真能全身而退。”
他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这孙家到底想做什么?”
“多思无益,去了自会分晓。”祁无妄的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楼云寒一眼望去,就看见祁无妄那还略微湿润的头发散散地披在肩上,正因为这份散乱,打破了祁无妄身上那股板正之感,楼云寒乍然见他这番模样,倒还有些新鲜。
祁无妄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素白的里衣,他一边走,还在一边系着绳结。
见楼云寒看过来,祁无妄淡淡扫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慵懒无波实在是……
楼云寒缓缓眨了眨眼,他没抓住方才那短暂的片刻心中忽然一闪而过的感觉,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他还从未见过祁无妄这般闲散柔和的模样。
祁无妄看了他一眼后便继续往榻边走。
楼云寒一时无言,目光一路跟随着祁无妄,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在白色里衣外面穿上一件黑色的广袖长袍。
这件长袍楼云寒先前从未见过,其用料远非祁无妄从前那些粗布麻衣可比。
他仔细看了看,那面料看着表面光滑却又十分厚实,一看就绝非凡品,上面没有天狼国常见的纹饰,而是自胸襟处开始一路延伸着一种异常繁复的图文。
他定睛想要将那图文看清楚,却发现越看越头晕。
祁无妄察觉到他的打量,冷声提醒:“好奇心莫要太重。”
楼云寒用力眨了眨眼,而后也将视线从那符文上移开,他只当是那花纹太密看着晃眼。 “无妄,你这身衣服倒是十分适合你,就是这用料做工我竟也从未见过,你在哪儿买的?”
祁无妄低头束上腰封,而后才道:“我自己做的。”
“你还会制衣?”楼云寒大为震惊,他大步走到祁无妄面前,视线在那件长袍上上下打量,而后满心期待地开口:“你这衣裳我觉得甚是好看,你可愿也帮我制一件?”
祁无妄懒懒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楼云寒微微一笑:“不让你白做,我出十两金,如何?”
“免谈。”祁无妄直接拒绝。
炼制法衣所需法宝随便一件就价值千金,他身上这件法袍乃是他金丹期时所制,光是集齐这些材料便花费了他数十年,这小儿倒是想得挺美,区区十两金竟也想要一件中品法袍!
他绕过楼云寒来到铜镜前开始束发。
楼云寒才得了拒绝也没生气,反正他也习惯了。
方才两人才吵了一架,眼下虽说也算是和好了,但楼云寒心中还是有些不自然,他此时只想为祁无妄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
他自告奋勇地走到祁无妄身后:“无妄,我来帮你束发吧!”
祁无妄直接挥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必。”
楼云寒揉了揉被打红的手背,笑道:“那你帮我束发吧?”
“休想。”
“……”
楼云寒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无妄,你总是如此干脆直接地拒绝别人,难道就丝毫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祁无妄不解地看向他。
楼云寒:“你就不担心旁人会生气或是难过吗?”
祁无妄淡淡道:“旁人如何,干我何事?”
“……那对方要是因此与你成仇怎么办?”楼云寒只当祁无妄如此不通人情世故是因为无人教导,他便耐着性子道:“人生在世总需要学会妥协,否则难免会生出些麻烦,你说呢?”
“若是成仇,那便只管来战!”祁无妄放下梳篦,回头冷冷地看向楼云寒:“唯有弱者,才需妥协,强者,自当迎难而上!”
“……”
瞧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楼云寒哑口无言。
亏他还以为这小子这般不通人情世故是因为脑子里缺根筋,没想到这人纯粹就是狂妄!
还只管来战,好大的口气!
“你可真行,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恍恍惚惚地坐下,再开口时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你倒是自信,你也就是运气好,遇上的都是境界不如你的,若是遇上天阶强者,届时他强你弱,你还敢如此吗?”
祁无妄淡淡道:“若是人强我弱,那自当有所收敛。”
楼云寒扯了扯嘴角:“……真好,你竟也是有些圆滑的。”
祁无妄点头:“自然,以卵击石,我又不蠢。”
楼云寒又是无言以对。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找新话题。
“对了,你既有这般好的衣裳为何此时才拿出来穿?”
祁无妄理了理衣襟,淡淡道:“英雄令既出,接下来不会太平。”
“这是自然,不过这同你换衣服有何关系?”楼云寒说完便了然道:“你是想抬高身份,以免无眼之人前来招惹?”
“不是。”祁无妄摇了摇头,“只是以防万一。”
楼云寒不解:“不过是件衣服,能防什么万一?”
祁无妄摇了摇头,懒得同他解释。
法袍是衣裳,也是法器,中品法袍可防水火毒烟,亦能抵挡中品法器的刺伤,甚至能缓冲金丹修士的攻击,可谓防守兼备,祁无妄此时穿上法袍,不过就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毕竟人心多险恶,他早已领略多回。
楼云寒见他不肯解释,便也识趣不再多问,他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卓兄他们洗好了没。”
祁无妄看了他一眼,忽而问道:“你与那人很是投缘?”
“是啊,”楼云寒嘴角微微扬起,“卓兄虽然不是武者,但气度不凡,而且他游历了许多地方,见多识广,为人亦是谦和有趣,我许久未曾遇到这般投缘之人了。”
祁无妄盯着他嘴角的那抹笑,而后转过眼,沉声道:“那人并不简单。”
“什么意思?”楼云寒愣了愣,“你看出什么了?”
“看不出。”祁无妄道,“就是因为我看不透,所以他才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