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妹子不是天生的傻子。”男人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旁边坐着三儿,“她三岁时发了场高烧,那时候冬天,大晚上狂风暴雪,家里也是傻,光想着天不好,等白天了再送医院,就没想到能烧出事儿。”
破败的院墙,杂草丛生,两个男人坐在院子里喂蚊子。
“送医院时,一开始还好,打针输液,我们还想着退了烧,睡一觉就能好。”男人的思绪时不时被耳边嗡嗡的蚊子打断,“后来,烧一直退不下来,大夫又说我们送来得太晚,耽误了。她那么一点点大,在医院反反复复高烧,命是保住了,脑子却烧坏了。以前我妈总在我爸坟前哭,说她没带好孩子。现在她哭不动了,就开始怕自己哪天没了,我这妹子也活不下去。”
“我会照顾好她的。”三儿望着天边的星,“等明天我找人开始收拾房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来就是想说你看在我妹子挨一刀的份上,耽误你几年。”男人缓了一下又继续,“我妈查出癌了,大夫说年纪大了受不起折腾,治不治都没两年活头。你说我也没和她讲,偏她像是有感觉似的,天天念叨自己活不长。以前有人给我妹子说亲,我妈怕这儿怕那儿的,说什么都不愿意,现在闹妖儿,逼着你娶。”
男人似哭似笑,声音停停顿顿。
三儿的酒醒了几分。
“等我妈百年以后,我会接走我妹子。”男人怕三儿不信,“我和我媳妇儿商量过了,到时候我俩办提前退休。还有那个老房子,我妈说给我妹子,就是给,要是耽误你时间长了,那房子我做主给你做补偿,你别嫌它不值钱就行。”
夜里的风,带走了三儿的醉意,“大舅哥儿,我媳妇儿还没过门呢,你就想着给接走了哪成。”
炕塌了,三儿搭了几块板子在上面合衣躺着,他怕着怕着,竟已经许多年没躺在自家炕上睡过。
屋子里一股子灰味,时不时还会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可难得的他不怕了。
窗户外蹲着两团黑影,影子长长的,时不时勾肩搭背变成一团。
门没关,两团踮着脚溜进来。屋子里早就挂满尘土,两团影子趴在炕边比比划划。
三儿的衣服被轻轻掀起来,有影子伸进伸出摸索着。
噗~噗噗~
三儿忍不住痒笑着。
“你没睡着你装个屁!”关越扑上去狠狠捶了几下。
“你们别找了,户口本我让我未来大舅哥带走了。”三儿坐起来,板子嘎吱嘎吱响,“你俩任务失败。”
“你真想好了?”二子坐在炕边问着。
“想好了。”三儿看向窗外,“胖丫一直挺喜欢追我的,可能都是命吧,追着追着就给她追上了。”
“她知道个啥。”二子嘟囔一句。
“胖丫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再教教,也许我以后家里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三儿继续碎碎念,“老大有目标了,我马上也有媳妇儿了,二哥,就差你了,多努努力,争取年底也找到一个知心的。”
二子撇着嘴嗤笑,“啥样的姑娘能受得了我爸的闹腾,赶着来吧。”
“唉……”关越也觉得人活得何其艹蛋。
“他们俩能成功么?”刘秀芳坐得老实,“就是偷了户口本,也不过是能拦着明天领证。可拦得了明天,拦不了后天。”
“能拖一天是一天,他们怕他脑袋一热犯糊涂,就想着说多了,兴许人就反悔了。”佟姐抱着孩子在一旁看。
“别转头。”华哥揪着刘秀芳的头发,威胁着,“你这不花钱的,就得老实知道么?不然给你剪秃。”
刘秀芳板板正正坐好,饭菜进了人家的嘴,哼,她就不好使了。
有人进了门,听着说话声,刘秀芳没忍住一侧头。
“哎呦我……”华哥剪刀猛地换个方向,这头发到底是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