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瑾第一次见萧寅焕那么认真,他扎针没停,“开窍了?”
“反正她乖乖的,待在我身边挺好。”萧寅焕想了下她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幼态的脸,“而且逗起来挺有趣。”
“她是上京城的人?”
“不是,等下我跟她去她家,问她家在哪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纪瑾提醒,“那个忠义侯府的蒋念舒怎么办?不是和你有婚约?”
“我又不喜欢她,退婚,我只要沈意浓。”
纪瑾停了手,他背上密密麻麻的扎满银针,“去人小娘子家记得带礼物去,别整天一副睥睨天下,桀骜不驯的模样,你真喜欢沈小娘子,就想方设法给人姑娘的爹娘留下个好印象。”
这话提点得可以说相当到位了。
“嗯,那我肯定要问沈意浓她家人喜欢什么了,她和她爹娘喜欢什么我都给买行了吧。”
纪瑾看着他骄傲的模样还是提醒他,“在人爹娘和亲朋面前你可不要说什么要敲断人家腿、拔人家牙齿的话,我要是有女儿,听到你浑小子这么说,铁定把你赶出门去。”
“又没真的敲。”萧寅焕侧脸趴在枕头上,身上的肌肉纹理紧实性感,“我哪次舍得真动她了?她要哭了,我得哄半天。”
“我一进上京城可就听说了你的壮举,为了这个沈娘子不但废了安王的腿,还放话说要篡位,现在全上京城都在查是哪个姑娘能让璟王如此疯狂呢。”
萧寅焕才不管,“我在文武百官面前放了话,谁敢动沈意浓,我屠他九族。”
纪瑾呵一声,“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动作快点,沈意浓还在等着我呢。”背上有痛感,萧寅焕只想快点去找沈意浓。
沈意浓每次在他面前说的话都很守信用。
她说了会等他,就一定会等的。
“不是才一会没见,急什么。”时间到了,纪瑾慢条斯理的取针,那针尖全都泛着黑,“再说,你又舍不得要她的血来喝,不给你控制好这毒,等你到人小娘子家里当着人爹娘和家人的面发疯,那还得了,以后你想上门求娶,人家都不给你进门。”
萧寅焕老实了。
针取完,纪瑾又让他将药喝了才肯放他走。
萧寅焕一喝完药立马穿衣服,匆忙忙的往外走,“我让平安给你准备膳食,你长途跋涉该是饿了,自己去吃,我没时间陪你。”
纪瑾第一次看到他那火急火燎的模样,暗叹惊奇。
有小娘子能入他心,管住他挺好的。
萧寅焕跨大步朝沈意浓房间进去。
到了房间门口他还停下来,敲了敲门,“沈意浓,我回来了。”
无应答。
萧寅焕这下直接拍门,“沈意浓,开门。”
无应答。
“睡着了?”
“沈意浓,我直接进去了啊,你可别说我擅闯你的房间。”
无应答。
萧寅焕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他立马推门而入。
门一下就推开了。
他黑靴踏进去,玄色袍子拂过门槛,“沈意浓。”
无应答。
他看了下窗边和床上。
哪里都没有人。
他心里面一紧,提高了音量,“沈意浓。”
四处看都没有人,他甚至去将床上的被子掀了下,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不对劲了。
恰好开着的窗户有风吹进来,沈意浓留的银票和那张纸条直接往男人身上飘过来。
那张字条就吹落在萧寅焕脚边。
像是有了某种猜测,男人脸上已经有了阴翳之色,他弯腰将那张字条捡起来。
展开。
飘逸的字体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我这十多天在璟王府住的吃的用的穿的折算成的银票,还给你。”
再无别的话。
萧寅焕将宣纸翻面,空白的,没有只言半语。
甚至连他名字都不舍得写一个。
他手都有些抖,嗓音也哑,“沈意浓,你又丢下我跑了,是不是?”
男人唇抿得紧,下颚线也是紧绷的,那双刚刚还带着悦色的眸子一瞬间戾气丛生,带着疯魔的猩红。
“沈意浓!”
这一声是从肺腑处喊出,震得外面的平安和扶鸦一惊,两人立马推门进来,看到自己主子手里拿着张百两银票,死死的盯着。
脸色难看到极点。
“一百两银子就想和我两清。”萧寅焕吞咽喉咙,将那银票捏成一团,“你我之间还能两清吗?”
“沈意浓,招惹了我,你休想全身而退!”
男人眼尾蕴薄红,面沉如水,“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离开我?”
见扶鸦和平安进来,萧寅焕撩起眼皮,“沈意浓人呢?”
“她在房间里没出去过。”守在沈意浓门外的是扶影和扶苍,刚被萧寅焕调去幽灵山,走之前和扶鸦交接,说沈意浓还在房间里没出去过,让他们护好。
“去派人将上京城的城门还有码头,通往各个方向的关卡全部堵上,见到沈意浓将人立马抓回来。”萧寅焕都要疯掉了,胸腔里传来钝痛的涩意,一下一下冲击着他。
他躬身捂了下。
“主子。”
萧寅焕一只手撑着桌角,脸上皱得不成样子,很快咳出一口血来。
猩红的血染得他的唇妖冶,让他显得更是疯魔。
“主子,你吐血了。”
两人要上前,被萧寅焕挥手制止。
“快去传令,不然她都跑没影了,不准将人弄伤弄疼。”萧寅焕勉强站直,自己掀袍往外走,“回来她要是伤着了或者少一根汗毛,提头来见。”
“还有,让天下阁传关于沈意浓消息过来。”
说完男人脚步不停往外走,玄色衣袍猎猎。
在院子那恰好遇到从房间里出来的纪瑾,纪瑾见他脸色黑得可怕,带着隐忍的狰狞,忙喊他,“阿焕?不是说要跟沈小娘子回家,这是要去哪?”
萧寅焕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到了府外直接翻身上马,驾的一声,没多久身影就消失在拐角。
扶影和平安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喘。
纪瑾忙拉住扶鸦,“阿焕怎么了?我说话他都不理?”
扶鸦脸上那狰狞的疤抖了下,“沈姑娘不见了,主子多半是要亲自去找人。”
“不见了?阿焕不是挺有信心说人小娘子在等他吗?”
扶鸦顾不得多说,“主子动怒了,发了好大的火,还吐了血,属下怕他出事,先不说了。”
“什么,还吐血了。”
要出事。
纪瑾顾不得吃饭,也跟着扶鸦他们后面跑。
三人一人一马去追人。
萧寅焕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才回来。
一身玄衣被月色浸染,他看着自己被月色晃出来的影子,孤单得可笑。
就像小时候他和母后跌下幽灵山,好像被所有人丢掉,又好像从未被任何人在意,孤零零的躺在那,被一望无垠的黑侵袭。
幽山狼王在耳边咆哮,啃咬他的身体,他竟然不想反抗,因为他活着或者死了,无人在意。
沈意浓,你救了我,护了我,给我过生辰,送礼物、我生病你守着我,可现在你为什么又丢下我?
他整个人就像被人抽去了魂魄。
落寞的、孤寂的。
脸色苍白得厉害。
清冷的月色照在他那张完美如雕刻的疏冷脸上,将他照出一种千年雪山的薄凉来。
他抬头看着近乎满圆的月,淡扯着唇角,“沈意浓,你好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