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一手好牌被吴襄、宋伟打烂,不得不背起黑锅,朝廷判他撤职遣返解甲归田。
前线一败涂地,孔有德这支援军同样霉运当头。可能是大汉民族气数已尽时运不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一股寒流南下。先是大雨倾盆,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东兵淋个净透,接着鹅毛大雪北风呼啸,气温骤然降到零下几十度。
孔有德暗暗叫苦。他早已经不惧寒暑,可是寻常士兵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不消一刻就会冻死。他大叫道:“内功深的立即运功把衣服蒸干,如果一盏热茶的时间作不到的快把铠甲衣服脱掉,只留下一条内裤。”
所有士卒都受过孔有德指点,都练《混元气功》。运内功烘干衣服在好天气不算难事,现在风雪交加冰冷刺骨的时候难度增加十倍,只有练习混元功十多年的孔家寨老兵勉强能够做到。
新兵们闻言大骇,却不动手,有的更是叫嚷起来:“穿着衣服已经够冷,脱精光站在雪里死得更快。”
这支军队的骨干都是在皮岛苦寒之地生存下来的精英,深知处境凶险:湿衣服很快就会结成冰,与皮肤冻在一起,将身体箍住动弹不得,脱都脱不下来,硬往下扯只能将皮肉撕开,真个死得更快。
他们立即动手脱衣,对着面面相觑的手下新兵大骂道:“你们他妈的没有听见吗?快把衣服脱光,这是命令,谁不服从立即杀头。”
众兵士闻令胆寒,只得脱去衣甲。
孔有德叫道:“都不准骑马,全部拿着衣服跑步去前面镇子的军营。快点,谁也别等谁,快跑。”他说着话在人群中跑动,看谁脱得慢走得迟上去就是一脚。心道:“兄弟们,不要怪我心狠,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孔有德抢过一个力弱士兵湿衣,抖动几下甩掉大片水珠,然后抱在怀里,真气游走诸穴,身体炙如烈火,至阳之气注入湿衣。衣服上白烟腾腾犹如蒸笼,却是衣中雨水雪水化为蒸气逸出,片刻之间将衣服烘干交与原主战士穿上御寒。
衣服原主看得目瞪口呆,无法相信这是人力所能为。
孔有德前奔后跑,督促士卒全力奔驰不准停留,唯恐时间长久留下伤残。追上一个军士,照屁股狠踢一脚:“他妈的,你给我快跑。别以为老子我不知道你的功夫有多高。”抓过他旁边士兵冻得石头似的衣服夹在两掌之间,顷刻之间青烟升起,再过一会有水流出,孔有德双手拧得几下,挤出些水,就将湿衣贴在胸口。他跑得百十步衣服烘干,立即还回原主去帮助下一个士兵。
老兵们寻一避风处运起全身功力烘干衣服,结果累得筋疲力竭,他们摇摇晃晃上马前行。
新兵们功力低微,只得奔跑取暖。他们不仅要面对刺骨的风雪,还要应对湿滑的道路和极低的能见度。十余里的路程,距离拉开数里之遥。
孔有德不停烘衣,又兼督促士兵,反而落在后面。队尾新兵体弱气虚,逐渐顶不住严寒侵蚀纷纷倒地,身体上开始结冰。孔有德抓住最后士兵的手掌,龟鹤真气源源不绝输入他体内。得孔有德相助砭骨之寒已经不足为患,这个士兵感觉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充满力量。他被孔有德拉着跑向另一个倒地士兵,孔有德左手抓住这个士兵手腕依法施为,也用内功助他御寒。
士兵们的忍受力渐近极限,倒下的越来越多。孔有德命令两翼兄弟去捉抓其它倒地士兵,以隔物传功之法为其续命。如此连锁,七百新兵借助孔有德之力恢复感知咬牙前行。
杀人容易救人难,孔有德用一滳水的真气一瞬间就能击杀一人。在这冰天雪地助一人御寒需要打开水龙头以瞬间十滴水的真气连续输出,为几百人御寒简直是打开闸门将全身真气倾泻而出,根本不顾自己死活。孔有德左手三百四,右三百五,七百人手拉手赶上队伍。
他远远看见营寨吊桥高悬,营门紧闭,城墙上站满士兵,个个拈弓搭箭持枪操炮,对准自己那些赤身露体站在风雪中的兄弟。心道:“不准我的兄弟们进营,怎么会这样?大家都汉人的战士,辽东山东再有不和也不该见死不救呀。我知道了,一定是营寨担心我们白吃、白拿、白穿、白住,留下一屁股的烂帐无法解决,上官问将起来难以担挡罪责。那我就让他赚一笔。”
孔有德奔到寨前,喊道:“在下山东巡府孙元化麾下参将孔有德,我要与你们长官说话。”说到后来已是气喘吁吁,他以真气维持数百人体温体力,内力已经消耗殆尽,全凭意志支持。
侧畔士兵看到孔有德容貌与往常颇有不同,好像年轻很多,但脸色惨白异常与死人无异,只到受风寒所致。暖流源源不断从孔有德手上流出,可是雪花落在他脸上颈中居然不曾融化,显然他的体温已经低过冰点,不禁暗暗心疼,心中好生感激:不惜以自己生命保护兄弟的大哥哪里寻得?不追随他又去追随谁?
孔有德已经将全身功力运到极致,哪里还顾得上掩饰容貌,若非脸上都是冰雪,士兵又在受冻无心他顾,早就被人看出不正常。
一人探出头来道:“我就是这里的校尉,你有什么话说。”
孔有德心道:“你不过是个校尉 ,芝麻绿豆般的小官,见到我这个参将居然不出营恭候,真不懂规矩。”想到那山东同辽东关系紧张,眼下不是起纷争的时候,道:“我奉孙大人之令出征山海关大凌河城,抗击敌奠皇太极。不幸遇上暴雨暴雪,弟兄们来的匆忙,未曾带有雨具棉衣,内外俱已湿透结冰,全军冻毙只在俯扬。望将军看在大家同为崇侦大帝旗下战士的份上,可怜则个,容我等进营以避风寒,若能提供衣食更加感激不尽,所有支出我等加倍奉还,以报活命之恩。”
辽东校尉笑道:“孔有德,你听着,我有营房百间,棉衣千套,所诸粮食足够万人半年之用,任谁前来我都会援手接纳,只有你们山东兵例外。我大哥被你们山东兵砍掉一个膀子,我跟你们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们冻死了最好,省得我来动手。快点滚蛋,别想在我这里得到一件衣服一个馒头。”
孔有德心说不妙:“冤家路窄,碰上这么一个有仇的人可不太好说话。”道:“民间殴斗与我们军队无关,全是两省百姓为争农田水利自己组织的。”
辽东校尉骂道:“放屁。我大哥自幼习武,从军十年,长于弓马,善于击剑,几十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寻常百姓怎么能伤得了他。只有你们军中个高手趁其不备一拥而上才能对他造成那样的伤害。不然还能怎么解释?”
孔有德心道:“军人为了乡邻的利益,穿上便装去给他们打架抢地盘,古以有之,四方皆如此,不足为奇不足为恨。这种事情可做不可说,你这么大声嚷嚷出来不怕被言官知道,报告天家,令你吃不了兜着走。”道:“大明军规严禁士兵祸害百姓,如有违者斩首 ;严禁士兵私斗,如有违者杀头。我山东将士纵然精锐,可军令如山,绝无人敢越雷池一步。将军不要乱说乱讲,何况伤你大哥的是山东百姓,我山东将士绝没有参与其中。”
辽东校尉骂道:“我大哥分明是被你们几十个人合力打伤,你居然侮辱他是被农夫所败,你好无耻。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也不会给你开开门。你们这些山东人都死在我的面前才开心。哈哈哈……。”
孔有德一时无语,看着冻得乱蹦乱跳的的弟兄,心如刀割,向后一指,叫道:“他们中有关外人,直隶人,河南人,还有浙江人,只是迫于生计在山东当兵而已,跟你们辽东人一点过节都没有。你恨山东人,可以不允许我们这些山东人进去,但是他们绝对是无辜。”
一个人直隶人叫道:“大哥,我们起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大哥和山东籍的兄弟们被冻死,我绝不独活。”
“我也是,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大哥从满洲人手里救回来的,怎么能弃大哥而去。”
…………
士兵们纷纷开口。
孔有德道:“都给我闭嘴,是我将你们带来这里的,我就该保证你们的安全。何况你们还要代表我们前往山海关抗击满洲人。鞑子狗凶狠残忍,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皆成焦土。我们都死在这里谁去增援山海关?谁去救援大凌堡?山海关一破,辽东一马平川,咱们山东就会首当其冲,你们守卫山海关就是在保护家乡父老。明白吗?”
城上校尉面有愧色,低声自语道:“难得他们如此义气,死到临头还在想着保家卫国,我真该放他们进来活命,可大哥早有交待,要我对这些山东兵见死不救。我若放他们进营,大哥一怒之下,我的官职……?”
孔有德耳朵灵敏之极,已经听见,心道:“他口气有些松动,只是碍于上面军令不敢违抗,如果再给他一些好处就可以度过这次危机。”道:“打伤你大哥是我们山东人不对,孔某人愿意登门负荆请罪,另备金银、房屋、粮食、田地、布帛进行赔偿,要他后半生衣食无忧,只求你让他们进去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