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棠也没多想，她这是做买卖的地方，谁都可以来。
墨磨好了，于棠扔给小厮程常一两银子，打发他自己出去玩。
程常今年才十五岁，于棠向来把他当个孩子看。
他跟着于棠出入，知晓她的意思，便乖乖点头默不吭声的出去了。
房间临着后巷，偶有远远地传来一些走贩的叫卖声。
于棠拿起毛笔沾了墨，墨汁在纸上晕开，她盯着自己尚看得过去的字迹出了神。
想当初，刚用毛笔写字的时候，那一手狗爬一般的简体字，震惊了下属的管事们。
现在练了些许个月，也像模像样端端正正的了。
“叩叩叩”还没写几个字，敲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店里的伙计“先生，有位夫人想见您。”
“进来。”
“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于棠问道。
那伙计摇摇头“只说自己是翰林院编修的夫人方李氏，还说若是先生事忙不见也没什么关系。”
方李氏？李清儿？
李清儿想见她做什么，于棠一头雾水“请方夫人去玉字号雅间稍等。”
那伙计得了话下去了，于棠规整好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仪表向雅间走去。
轻轻敲了敲雅间的门，于棠推门进去。
雅间内的圆桌旁，坐着之前在大堂内看见的青衣女子，也就是李清儿，身后还站着一个穿嫩绿色衣服的小丫鬟。
于棠站在门口，礼貌的作揖问道“是夫人要见我吗，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啊不是不是…”
李清儿似乎也有点拘谨，她站起来行了个礼，指着对面的座位。
“先生不如坐下说话吧。”
“打扰先生，是我唐突了，只是有一事实在想向先生求证。”
于棠在桌边坐下，桌上已经摆了些许糕点，还有一壶热腾腾的茶水。
李清儿示意身后的小丫头给于棠倒茶，轻声细语的开口。
她长得十分秀气清隽，面色透白没有血气，看着似乎有些弱柳扶风的模样。
气质沉静晏然，是个看上第一眼，令人生不起什么恶心思的女子。
“何事？”于棠面带微笑，心中也有几分好奇。
“这......”李清儿迟疑了一下，看了眼身旁的小丫头。
小丫头沉默的行了个礼，懂事的出了雅间。
雅间的门并没有关，于棠略有些不自在，奇怪的看了眼李清儿。
“先生，是否为女儿身？”
于棠心中有些惊讶，面上不显，仍旧微笑着问道“方夫人这是何出此言呢？”
李清儿有些羞赧“我之前觉得先生声音有些奇怪，观先生步伐，也有些秀气不似男子。”
“想着先生这般奇人若是女子，我实在想结交一番，这才唐突了。”
她说着说着似乎有些激动，言语中对于棠甚为推崇。
面对着李清儿突如其来的热情，于棠有些尴尬。
她很自信在装扮上与普通男子无异，但因为对改变声音的技巧一窍不通，平日里在外总是压低了声音讲话，可能听起来是有些奇怪。
还有走路姿势，她这姿势走了好几辈子，一时也改不过来。
原想着有长袍遮挡也不会有人看的清楚，没想到李清儿这么敏锐，看来以后还得注意一些。
现在难道要说自己只是比较娘，并不是女子？
这也太拙劣了，可若是承认？
眼前之人是与方知恩关系匪浅的李清儿，于棠一时权衡不了利弊，没有开口。
在李清儿看来，对面的于先生面有难色，恐有难言之隐，便急忙体贴的说道“先生若是有难处，不说也没有关系。”
于棠看她似乎已经认定了，便也不再隐瞒。
“无妨，我的确是女子，只是出门在外，为了行走方便，才女扮男装，还望方夫人为我保密。”
李清儿激动得血气上涌，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于棠连连点头。
“当然当然，先生既是女子，唤我清儿便是。”
“我姓于，单名一个棠字，海棠的棠，清儿也别叫我先生，唤我于棠便可。”
两人交换了姓名，又说了会话，基本上是李清儿单方面对于棠的吹捧。
李清儿也怕自己耽误于棠的时间不敢多留，离开前还十分依依不舍。
“今日与棠姐姐一见，了却了我一件心事，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一叙衷情。”
李清儿满脸落寞，于棠听了人那么多好话，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冷淡。
“我可能不常来折花楼，清儿若是有事可以写信，交给柜台的伙计便是。”
李清儿一听，欣喜的应了下来。
望着人远去的背影，于棠舒了口气，这李清儿还真挺出乎人意料的，看着弱柳扶风，行事倒有几分飒爽。
就是这热情，实在有点吃不消。
莫名有些心力交瘁的于棠回到书房，算账、写计划书，又画了几个新鲜的图样。
申时过半，程常回来了，手里提着各种便宜的小吃和一串糖葫芦。
每次程常回来，都会带一些街上的小吃，于棠嫌那些东西没什么滋味从来不吃。
偶尔有次带回来的一串糖葫芦被于棠吃了，此后次次程常买的东西中，总有一串糖葫芦。
于棠自然的从他手中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差点被酸倒牙。
古代精制糖很贵，一般用的都是土制糖，不够甜而且颜色也不好看。
她嚼了两口适应了这个酸味，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回去吧。”
下楼的时候，店内的人要比刚来那会儿少了许多。
程常提着东西默不作声的走在后头，人年岁不大，却异常老成。
在于棠身边待了几个月，已经是活泛了不少。
刚开始于棠甚至怀疑他有自闭症，从不与人多交流。
走出折花楼，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街上悠然的走着。
于棠吃着糖葫芦，突然迎面瞧见几个人骑着马，慢悠悠的踱过来。
领头那人头高高扬起，满脸志得意满。
一左一右的两位，顶着满脸谄媚的笑容，一口一个“方大人真是英才。”
也不知该说有缘分还是没缘分，她来京城这么几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撞见方知恩。
于棠冷哼一声，像是没看见一般走了过去。
方知恩原本骑着马，听着旁边人的吹捧十分得意，余光瞄到一张脸，瞬间打了个激灵，冷汗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