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冉感受到了指尖的湿润，轻轻地给顾衡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
    “当时我不小心从四楼掉了下来，结果失去了记忆，把你给忘了。”
    “没能赴约，对不起。”
    “把你忘了，对不起。”
    向冉一字一句地表述自己的歉意，但顾衡听着对方一遍遍在自己耳边说着对不起，心里的恐慌也开始疯狂警报。
    他一把捂住向冉的嘴：
    “我不怪你，真的，我没有怪过你。”
    “你先别说话了好不好？留点体力，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了，到时候你再和我细说，可以吗？”
    向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看着顾衡的眼睛，顾衡也终于预料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后，他声音沙哑地张开嘴，语气满是绝望：
    “......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他又要一个人了吗？
    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了。
    为什么？
    向冉拉下顾衡捂住自己的手，无力地倒在他的颈窝，气息微弱。
    “或许，这就是我亲手杀死姑姑的报应吧。”
    她终于想起了那段所谓昏迷时期的记忆。
    在那次逃跑的过程中，她将姑姑错认成绑架犯，让姑姑永远停留在那个夜晚，自己却因为未成年没有任何事情。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数次自杀未果，却被向成刚带到了a市，遇见顾衡。
    在顾衡的支持下，她鼓起勇气准备再次逃跑，但天不遂人愿。
    她把顾衡忘得一干二净。
    她又伤害了一个人。
    而且，现在好像还要伤害这人第二次。
    她终于体会到了生命慢慢流逝的感觉，感受到了姑姑当时的痛苦和绝望。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吧。
    察觉到顾衡颤抖的身躯，向冉叹了口气。
    “在后来的无数夜晚，我都试图梦见姑姑的影子，但她好像生我气了，一直没有来我梦里，我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终于能亲自去见她了，我很开心。”
    虽然按照规律，姑姑肯定会去天堂，而像她这种人估计只能去地狱。
    能不能见上，好像也不一定呢。
    但漂亮话还是得说一下的。
    不然这个人又要哭鼻子了。
    她强撑起精神，又陆陆续续地说了很多事情，但因为意识不清，反而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些啥。
    顾衡知道向冉已经开始混乱，只是轻声应着，祈祷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终于，向冉再也撑不住了，缓缓闭上眼睛和他诀别。
    “再次遇见你和他们，我真的很开心。”
    “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所以，小燕子，不要为我难过。”
    然后，彻底停止呼吸。
    在直播间听见向冉说话的那一刻，段行知就猜到了向冉的身体状况。
    他和其他人一起祈求着希望的出现，希望命运不要这么残忍。
    但希望之所以叫做希望，就是因为它难得一求。
    直播间里向冉的声音彻底消失，无声寂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个不可能接受的事实。
    这次，周一帆没有再跟着阻拦白晨，反而疯一样往山上跑去，刚突破节目组的人，又被围在外围的安保人员死死按倒在地。
    “滚开！”
    他双眼通红，即使被几人按倒也没有放弃挣扎：
    “让我上去！让我上去！！！”
    冉冉，他的冉冉还在上面！
    她不会死，她不会死！
    明明自己已经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避不开这个结局？
    他只想让向冉好好活着，为什么连这个愿望都不让他满足？
    为什么？！！
    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白晨颤抖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手机，听着直播间里的动静，希望能得到好消息。
    可又过去半晌，里面还是安安静静，只偶尔传来一阵略显困难的呼吸声。
    顾衡抱着怀中冷掉的尸体呆愣了好一会儿，低头看着那已经暗到看不清五官的脸，凭直觉在对方的唇落上一吻。
    终于获得梦寐以求的吻，顾衡心里却并没有多大的喜悦，只余无尽悲凉。
    他一只手轻轻描摹着向冉的五官，像是要把她的样子牢牢记下，另一只手在旁边摸索着什么。
    终于摸到想要的东西，他望着向冉轻轻开口：
    “我说过的，我们是同类。”
    所以，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我也不知道，你这惫懒的性子会不会直接在奈何桥的桥头睡着。”
    所以，稍微走慢一点，等等我吧。
    至少，让我陪你一起。
    嘉宾们听见顾衡这几句话后，心中警铃大作。
    他们疯狂催促呼叫机对面的救援队，下一秒，直播间传来了什么东西刺入血肉的声音。
    所有人顿时寂静下来。
    慢慢的，雨好像停了。
    阳光终于跳出云层，照亮着眼前被洗刷干净的一切。
    这一天，两个疲惫的灵魂永久沉睡于此。
    彼此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