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领回来的，你想要，你自己去领就是了，为什么要抢我们的！”
    林知音趴在门边偷偷支个脑袋看，后面跟着的宫女离得远远的。
    但是宫女此时忍不住上前来，低声道：“殿下别这样，小心点。”
    “您这姿势，到时候她们突然推门出来，容易让您的脑子，变成被门夹过的脑子。”
    林知音：“......好的。”
    她抱着脑袋乖乖地离远了些，保护自己的脑子。
    里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说话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女孩，约么六七岁的样子。
    “你们再去一趟就是了。”
    “拿了你们的又怎么了？”
    “水芹，我知道你背后有姑姑，但我姑姑可是尚工。”
    “奉劝你不要惹我，不然你干娘位子保不住。”
    水芹明显被这句威胁吓到了。
    她放下抢回来的菖蒲，说道：“是我，是我要你还东西的。”
    “和我干娘没关系，你不要，不要这样。”
    “你想要，就拿走吧。”
    对面的人却气焰更嚣张，趾高气扬道：“现在我不高兴了，你想要我放过你干娘，就给我跪下磕头。”
    “必须三个响头。”
    水芹气急：“你太过分了。”
    “不愿意？那我回去就让姑姑革了你干娘的职。”
    林知音惊呆了。
    尚工她都见过的。
    是两个温温柔柔、和蔼可亲的宫女。
    对着她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怠慢。
    她不知道尚工的职位权力有这么大，竟然尚工的侄女，都可以凭着她在其他宫女面前作威作福。
    其实想想也知道，她是公主，她的父皇是皇宫的主人。
    这里所有的宫女太监，无论再大的官职，在她面前，都要跪下请安。
    她觉得宫女太监都差不多，是因为对她来说，都是俯视的存在。
    而他们之间，也有自己的阶级。
    眼见着水芹犹豫着，那人没耐心了，招呼着她的跟班上前去，就要强行制服。
    林知音急了，这可不行。
    她的小伙伴在她面前被欺负，以后说出去，她音音公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住手！”
    但或许是因为人小，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声了。
    可是她们还是没听到的样子。
    啊这……
    回廊转角，一人走了过来，见到了趴在门口的小孩。
    “殿下。”林知音回头，正是一位尚工。
    “请九公主安，您怎么在这儿。”
    林知音过去扯住她的衣角往内院里拖。
    “别请安了，里面打起来啦。”
    正常情况下，小孩子是拖不动大人的。
    尚工当然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她准备跟着公主的力道走进去。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生生被公主拉动了。
    这是正常小孩子该有的力气吗？
    还是说皇家公主就是不同凡响？
    在她们之后，林知音后面跟着的宫人也都站到了门口。
    公主虽然让他们离远一点，但他们必须保证公主在他们的视线内。
    尚工一进去，内院里的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女孩瞬间变得如一只小猫咪般乖巧。
    她走上来想拉尚工的一只胳膊，“姑姑，这小娃娃是谁呀？”
    尚工刚想说话，就被水芹的惊呼声打断：“音音，不得无礼，还不放开尚工。”
    尚工位高权重，要是介意音音无礼的行为，那音音以后的日子就难了。
    她才多大，不能就这么被厌弃了。
    大家都是小宫女，就连她认了个司膳做干娘，也难帮到她。
    “我……”林知音想解释。
    但是水芹已经小跑上来了，拉开了她的手，把林知音护在后面。
    “尚工，音音她还小，不懂规矩，要是对您有冒犯，求你原谅她一次。”
    “我……”
    林知音想说话，却被她捂住了嘴。
    “乖一点，别乱说话，我这是在帮你。”
    她手上沾着淡淡的艾草味，林知音眨巴眨巴眼睛，安静了下来。
    摆烂。
    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尚工过来把水芹的手拿开。
    “你胆子也太大了，还不快放开公主殿下。”
    “没眼色的东西，你应该请求九公主不要计较你的无礼才是。”
    “令殿下受惊了，这丫头冲撞了您，请您指导，该怎么责罚。”
    林知音在水芹惊愕的神情中尴尬地笑笑：“没事没事。”
    撒谎这件事她还是有丢丢心虚的，虽然不多。
    随后，林知音的笑意瞬间收敛，对着尚工道：“刚才内院里的争吵我可全部看见了。”
    忽略掉公主脸上的婴儿肥，尚工竟从中看出一丝陛下的影子。
    尚工觉得自己出幻觉了，这点点大的小娃娃，只是身份尊贵，还能讲什么气势不成。
    尚工屈膝行礼，恭敬回答：“回殿下，宫女们矛盾争吵时有，惊扰到了您，奴婢会整治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她们吵架很正常，没必要管。
    但是因为惊动了她这个大人物，就警示一下，让她们以后收敛一点。
    而不是说她们这种行为不对。
    换个真的快两岁的小孩来，指不定就被她糊弄过去了。
    林知音不想和她争论，对着水芹道：“你说，刚才她是怎么威胁你的。”
    好在水芹没有拖后腿，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
    “回公主，她说，如果我不听话，就革掉我干娘的司膳之位。”
    前几日，林知音知道水芹认了她的教引嬷嬷为干娘的时候无语了一阵。
    水芹还为她干娘说话，说教引嬷嬷都是为她好，想让她快速学会宫里的规矩才罚她的。
    明显就是被忽悠了，教规矩哪里需要用下面子折磨的方式。
    林知音说了一句，却被水芹情绪激动地反驳了回来。
    那就算了吧。
    林知音的人生信条是：尊重他人命运，只救自救之人。
    和水芹玩，是因为长辈们虽然疼她，也愿意耐心陪她。
    但都是在逗小孩。
    没有人会把她当同龄人，平等地对待。
    而隐瞒身份和小宫女玩，却是一种平等地相处的感觉。
    但是玩伴脑子有时候短路了也是没办法的。
    毕竟不是每个小孩都像她这么聪明啦~
    就连现在已经变狗的林彦表兄，以前也是个小傻子呢！
    现在水芹说起对面的人想革了她干娘的职，也是义愤填膺的。
    尚工见状，知道事情不能小而化无了，狠狠瞪了侄女一眼。
    “谢殿下教诲，奴婢定当惩治她，不让她再仗势欺人。”
    林知音有点恼，完全就是觉得她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以敷衍过去。
    尚工态度很恭顺，但措施是一点不干啊。
    说要罚，但连怎么罚都不说一下。
    快两岁的小孩子确实什么都不懂，这人的方法是没有错。
    只可惜遇上的是她。
    林知音挥了挥小胳膊，把自己的宫人叫过来。
    “给本公主搬个板凳来，再让一个人去请母妃。”
    都不需要找父皇告状的，要不是她还小，甚至找母妃都不用。
    林知音气呼呼地坐下。
    居然敢糊弄她，真是太过分了。
    但没关系，她靠山多着呢！
    此时想要护着侄女的尚工慌了阵脚，冲着在阴凉地悠闲坐着的九公主跪下请罪。
    “奴婢御下不严，自当请罚，犯事人等口出不逊，掌嘴五十。”
    “婉妃摄六宫事，事务繁忙，此等小事，不用劳烦主子们的。”
    宫人在林知音旁边打着扇子。
    林知音抱着自己冰镇过的小水壶喝果汁。
    喝完了一小壶，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她把水壶往旁边一放，“再来一杯。”
    “殿下，皇上说了，您不能饮太多凉食。”
    “哦......”
    林知音拿回自己的壶，举起来往嘴里倒。
    好不容易才抖了一滴下来，比琼浆玉液还难得。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实现饮料自由啊。
    林知音抱着自己的小壶唉声叹气。
    完全没有理尚工意图大事化小的鬼话，没必要去和她浪费口舌。
    未央宫离得远，来回需要不少时间。
    内院除了尚工请罪的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乌泱泱的一堆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喘。
    林知音泰然自若地拉了根草芯，和水芹编草。
    但是这回，却是每次都赢。
    开始几局还挺高兴的，但很快就意识过来了。
    这和她自己在御书房和来贵玩没什么不同。
    林知音看着手里的草，心情复杂。
    果然啊，扯上身份，别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奉承你了。
    久而久之，人心怎会不浮动？
    认为自己做什么都能成功。
    林知音扔掉草芯，没意思，不玩了。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婉妃打头出现在门前。
    “听说小九找母妃，母妃直接就更衣过来了。”
    “路上母妃已经听说了，这种腌臜事竟敢舞到咱们音音的眼皮子底下。”
    “你们这内院，够乱啊。”说这句话时，婉妃的双眼一眯，视线扫过瘫坐在地的尚工身上。
    “你说的那些话，他们已经转述给本宫了。”
    “仗着公主年纪小，便想着欺上瞒下，糊弄主子。”
    “借公徇私，连你的侄女都可以逞威风，想革谁的职，便革谁的职。”
    “你这尚工才是不用做了，按宫规，廷杖之后，没入浣衣局为奴吧。”
    宫规里，滥用职权，只是降职，最重革职而已。
    这后面的惩罚，是因为她欺瞒公主。
    尚工也知道，她想要求饶，却被婉妃带来的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她的侄女，和跟着她一起欺压别人的小团体都吓得脸色苍白。
    在她们心里高不可攀的尚工女官，要处置，也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她们知道，但第一次亲眼目睹。
    林知音虽然觉得没必要告诉父皇，但一直关注着自家孩子的汉玄帝没多久就收到了消息，了解前因后果后。
    他把不省心的孩子拉过来，试探道：“你的贴身宫女，有人选了吗？”
    林知音点头。
    “虽然选谁是你的自由，但是父皇还是想说一句选人不能只看脸，心性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添麻烦，有事了躲在主子身后，反而要你解决……”
    林知音越听越迷惑，感觉是很具体的在指向某个人。
    “父皇你在说什么呀？”
    “你是以为我要选水芹吗？”
    ？
    难道不是吗？不然为什么对她这么关注。
    见他疑惑脸，林知音拍了一下自己肥肥的小肉腿。
    “当然不是啦~”
    “我只是找不到人玩，找个玩伴而已，玩了几天有感情了，见她有事就帮她出头了。”
    “玩伴玩不下去了可以随时换的，贴身宫女不能说换就换，这又不是看谁顺眼就能直接定的。”
    她心里小声吐槽：【又没有法术，不能出去玩，看书又不认识字。】
    【这一天天的日子怎么过呀，可不得找点事儿做打发时间吗？】
    良久，汉玄帝扶额叹气：“你是真饿了呀......”
    “什么都吃得下。”
    林知音：？
    “怪父皇，没及时给你选玩伴。”
    “让你太孤独了，连区区小宫女都能处出友情来。”
    “看来不能再拖了。”
    他问道：“你自己心里有伴读的人选吗？”
    林知音想到一个人，她弱弱地问：“年龄有要求吗？”
    “这个，虽然是没有的。”
    “你选个老太也行，就是离谱点。”
    林知音无语望天：【我当然知道离谱了，我又不傻。】
    “董心柔可以吗？”
    皇帝没有意见，“可以，但是重臣之女选了一个，另一个就要从勋贵之中选了。”
    “你是公主，代表皇家，伴读的人选，也代表她们背后的势力。”
    “你选了谁，就意味着朕现在抬举谁。”
    “如果两人皆来自一处，那些老家伙又要多心，胡乱揣摩朕的用意了。”
    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哦。
    林知音低头沉思：【勋贵之家……】
    【其实韵韵是最合适的，但是她已经在崇文馆了，选她这个名额不就浪费了吗？】
    【我还是想多一个女孩子能来这里。】
    【但是我不认识人啊，我也不知道选谁好。】
    【算了，这个头秃的问题交给父皇吧。】
    “我不知道，我听父皇的，父皇选谁就是谁！”
    她回答得乖巧无比，只有听到心声的皇帝知道，逆子依然是逆子。
    没事，他习惯了。
    母后说被孩子气着是正常的，正常的。
    这是亲生的。
    不能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