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用委屈茕儿，她还是个孩子，不用太懂事的。”林知音以为自己的开解很到位，结果刘灵眼神越来越心疼，最后发出一声长叹：“可是你也是个孩子呀！”
    “你也不必懂事的。”
    林知音：【不是，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声音带着熟悉的朦胧感传来，时隔多年，刘灵再次听到了小公主的心声。
    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安稳感。
    刘灵顺着她的意，换了个空房间里最好的。
    并交代道：“瑶瑶等上两日，我去找人牙子买两个丫鬟来。”
    “我是县丞府上的教习先生，并非主人家。”
    “院子里有洒扫的仆役，并无贴身侍候的下人。”
    “但刘姨会给你配好的，不让你受太多委屈。”
    林知音摇摇头，拒绝：“现在这情况，还讲什么伺候不伺候的。”
    “能有个安身之处就不错了。”
    “况且，茕儿作为刘姨的女儿，都没有配奴仆。”
    “而我一个远房亲戚，你却给我配上了，就十分的不对劲。”
    “刘姨，我能照顾好自己。”
    两人以为，这件事就翻篇了，没想到刚安置好，茕儿就找上了门。
    “你给我娘下了什么迷魂汤？”
    “她以前从来不会照顾亲戚家的孩子胜过我。”
    “你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穷酸亲戚？”
    “一身小家子气的，没住过好屋子吗？连别人都闺房都想抢。”
    她目光上下扫视了一圈，露出最直白的刻薄。
    “乡下来的，就是磕掺。”
    林知音觉得自己进化了，这种程度的嘴炮攻击，已经经不起她内心任何波澜了。
    等待救兵的时光无聊，来了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乐子。
    林知音难得放松一下。
    于是她从善如流：“啊对对对。”
    茕儿：……
    怎么感觉被嘲讽了？
    她默了一下，重振旗鼓。
    “你自己没有娘吗？为什么要抢我的娘？”
    这嘴委实讨人厌。
    林知音都想不通，刘嬷嬷一个温柔大方的人，怎么会生出一个骄横跋扈的女儿。
    茕儿讥讽：“没娘的野孩子。”
    “难怪见到别人的娘，就像苍蝇一样扒着不放。”
    “我告诉你，虽然娘亲说，你是我们的亲戚。”
    “但她只是可怜你而已。”
    “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你是怎么样都越不过我去的！”
    她说完，等着林知音的反应。
    林知音只是点点头，附和道：“合理。”
    茕儿：……好没成就感。
    她望着眼前女孩裹着纱布的脸，找到了另一个攻击点：“丑八怪。”
    “一个毁容的可怜虫。”
    这次，对面的人终于不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她成功了。
    “啪”的一声脆响，茶盏溅在茕儿脚边，四分五裂。
    林知音蹲下，拾起一块碎瓷片，单手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揪过来。
    碎瓷片抵上她的脸颊。
    茕儿被吓得发抖。
    “你、你，你要做什么！”
    “你放开我！”
    林知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显得分外阴森。
    “你不是瞧不起丑八怪吗？”
    “那就让我们一起当丑八怪吧。”
    “瞧瞧你这脸，光滑细腻。”
    “在上面划几道伤口，应当很有趣~”
    瓷片抵在她脸上的力道渐渐加大。
    茕儿尖叫起来，疯狂地挣动，却挣脱不了一丝一毫。
    悠悠的声音传来：“再动，我一个手滑，你的脸上就会多一条伤口哦~”
    茕儿顿时不敢再动了。
    “我错了，我错了！”
    “求你，求你不要伤我的脸呜呜呜呜——”
    但是那个魔鬼却没有放过她，而是含着笑意问：“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我，我不该说你丑。”
    “还有呢？”
    “不该骂你是没娘的野孩子。”
    林知音冷笑一声：“既然都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还我行我素？”
    “你不是知道错了，只是因为自己受到了威胁。”
    林知音觉得无趣，放开手，茕儿被丢开，跌坐在地上。
    “滚吧。”
    不敢再说话，怕这个魔鬼又来划她的脸，茕儿爬起来跑了。
    那利落的动作，活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一样。
    茕儿哭着跑去找母亲，刘灵正坐在院子里打穗子。
    她红着眼过去告状：“娘亲，那个瑶瑶欺负我。”
    “她想要割伤我的脸，让我变成和她一样的丑八怪。”
    她本是想寻求安慰，没想到一直疼爱她的母亲却皱眉问道：“你叫谁丑八怪？”
    “谁教你这么说妹妹的？”
    “娘亲？”
    茕儿懵了，她再一次强调：“她想要割伤我的脸！”
    刘灵用脚指头都猜到了：“你是不是去寻了人家的不痛快？”
    虽然事实如此，但茕儿还是不能接受。
    为什么娘亲一定觉得，就是她不懂事？
    这么笃定地认为，那个丑八怪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她？
    在那个人来之前，娘亲一直都是无条件站在她身后的。
    茕儿只觉得委屈坏了。
    她抢过刘灵手中打了一半的穗子，狠狠往地上扔掉。
    “我不要你打的穗子，不要你给我的东西，你去找你那个瑶瑶吧！”
    刘灵要被气死了，“臭丫头你干什么？”
    “这又不是给你的，就是给妹妹打的。”
    “你娘我辛辛苦苦做了半天，你给我扔了！”
    茕儿受到了打击，又哭着跑了。
    刘灵没把小孩子的哭闹放在心上，重新又拾了线，继续做她没完成的东西。
    于是林知音收到了一个吉祥结的穗子。
    刘灵想把她铜钱扣上的挂穗换下来，“你的结脏了，刘姨给你重新做了一个。”
    林知音接过穗子，是熟悉又陌生的吉祥结。
    很早以前，刘灵还在宫里的时候，她的铜钱扣上，挂的就是这种带着吉祥结的穗子。
    原来是她编的。
    后来隔一段时候换一次，新的就替了旧的。
    那些灵嬷嬷在的痕迹，也被渐渐地抹去。
    只有系统提醒着她，还有一个喜爱她的傅母。
    刘灵犹豫着伸手，缓缓地、轻轻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虽然说这样的话不该，也就在此时，我才敢说出来。”
    “在我心里，瑶瑶就和我的孩子一样。”
    “只是那时，茕儿更需要我，我才离开的。”
    “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但如果见到你的代价，是你身陷险境的话。”
    “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见你。”
    “只远远地听着你的消息，听着你受到赞美殊荣。”
    林知音心下微暖，如一株被连根拔出的花，在陌生的地方，扎根到了熟悉的土壤。
    刘嬷嬷很喜欢她，但她的女儿是和她完全相反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