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诗妍没有动静，确实是因为正愣神。
    她认出了齐述身上的校服，也认出了那个所谓被欺凌的人，正是自己。
    只是这场景从前发生过很多次，并不算独特，因此她对这个撕书的胖子也没什么印象。
    齐述……也是高中时期她厌恶的那群臭虫之一吗？
    不……不对。
    齐述的反应不对。
    正如他所言，他不是霸凌者，而该是受害者。
    她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 齐心怡也说过，她哥哥曾经被同龄人欺负导致性格孤僻。
    她的高中生涯里没有‘齐述’，但是不缺少同样饱受欺压、怯弱阴郁的人。
    庄诗妍突然迫切地想得到答案，她心里有个念头闪现，或许她与七七的羁绊，比她想得还要深。
    她从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所以在念头兴起的下一刻，就已经站到了隔壁门前按响了门铃。
    齐述知道会有这一幕，早早将证据整理好，嘱咐系统发布出去，就去给庄诗妍开门。
    见到庄诗妍的第一眼，他没克制住，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我那不是霸凌。”
    庄诗妍拨开他，挤进屋里，脸上布满了然。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她径直拉起齐述走到沙发上坐下，做出兴师问罪的架势，盯住他的目光不曾移动分毫。
    齐述表情纠结，难以启齿，但在她的眼神攻势下很快溃不成军。
    他主动交代，“因为你的v博，还有……你的胎记。”
    庄诗妍摸向侧颈，一般人都只会觉得是颗痣，很少会以为是胎记。
    齐述的话她并不满意，她想知道的还有很多，因此她探究地说，“我需要一个解释。”
    齐述还隐瞒了她什么呢？
    在她实质化的眼神中，齐述斟酌许久，终于想好从何处说起。
    “那张照片，是十七岁的我，那时候是高二……”
    齐述高中时体重已经超过了两百斤，在同学里显得鸡立鹤群，加上他时常冷着脸不理人，因此得了个难听的称号——
    肥猪。
    说实话，对于原主来讲，这个称呼被按到身上时，他其实已经习惯了，因为初中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他低估了同龄人的恶意。
    初中时，他只是被抢零花钱，挨几声骂，被迫写不属于自己的作业。
    到了高中，小团体折腾人的手段就变了。
    他们喜欢摧残一个人的精神和心灵。
    绰号都不算什么，言语的打压，周围人的鄙夷，以及所有人把你当做垃圾，看都不肯看一眼的那种孤独感快要将人逼疯。
    相比起来，挨几顿毒打都显得不痛不痒。
    “我想过反抗，但是没有用，他们霸凌着的也不止我一个人……”
    所以对同样受欺负的人，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心理。
    其中，有个女生跟他情况格外相似，都是因为外表被霸凌。
    他是‘肥猪’，那个高他一届的女生，却被喊作‘癞蛤蟆’。
    因为她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疙瘩。
    “她很厉害，独来独往从不在意他人的中伤，有时候坚持不下去，我就会用她来激励自己……”
    他后来知道，那个女生从来没有对这种霸凌妥协。
    她行事有点极端，让小团体产生忌惮，只敢喊她外号，鼓动所有人进行孤立。
    原主和她只有过两次接触。
    一次是在放月假被堵在楼梯拐角，被要求带更多零花钱来的时候，女生路过时骂了声“一群臭虫”。
    霸凌者面对她显得有些虚张声势，还真没人和她动手。
    她嗤笑着跟当时缩在角落的原主说——
    “你的软弱，就是他们欺负你的武器。持刀不伤人，不如没有刀。”
    原主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他书包里放了一把水果刀的。
    可那天……原主只记住了话，始终没有采取极端行动。
    “还有一次，就是我得知那些人在她的课本上写黄谣，在她的水杯里放了胶水……”
    因为初遇，他不可避免地对女生产生了好奇和关注，甚至机缘巧合下发现了她的v博账号。
    心理强大，阳光积极，根本不在意他人目光和质疑。
    她就是他想成为的模样。
    她发的每条v博，都是鼓舞他的力量源泉。
    他第一次鼓足勇气反抗，就是冲到女生教室，当着霸凌者的面撕掉他们的作品，把水倒掉，冲刷他们写在她书桌上的污言秽语。
    他做这些的时候，身体都在颤抖，也没敢和女生说话。
    或许在她眼里，他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但那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价值。
    “后来，她毕业了，我也逐渐勇敢起来。本来我们不会再有交集，直到大四那年，有人以她的名义找到我……”
    那个人说，她的脸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因为得了严重的皮肤病，所以想找齐述借钱治病。
    他们断断续续联系了两个月，齐述也前前后后帮她凑了八万的手术费用，还有八千的营养费。
    他想，是她支撑他度过最难熬的岁月，他应该有所回报的。
    巧的是，那阵子她v博中确实也透露了生病住院的事，因此原主没有半点怀疑。
    可后来她就销声匿迹，很长时间没再更新。
    庄诗妍就是这个时候出道，闯入原主视野的。
    因为相似的那颗痣，原主以为是女生治好了病，冲动上去询问，然后就挨了顿骂。
    “我并不是因为你骂我就黑你的……”
    而是因为几天后，女生v博里表达了对庄诗妍的‘厌恶’，加上自己被骂，所以先入为主觉得庄诗妍连着女生一块骂了。
    ‘癞蛤蟆’这三个字，对于某些人来讲，或许会比针更刺人。
    女生再也没上过线，自然也看不到齐述的私信。
    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报警后，没几天就查出骗子正是当初小团体的一员。
    因为曾经齐述对女生的那一次袒护，猜测他喜欢那个‘癞蛤蟆’，所以干脆合谋来骗他。
    本来是打算捉弄一番，没想到齐述转钱转得那么痛快，目的和性质就变了。
    直到累积金额数目超出预期，出于心虚才没有搭理齐述。
    “他们都说，钱追回来就好，不过是恶作剧，让我不要和同学计较……”
    事情曝出来，出现很多理中客来为他大度，骗子的父母跪在他宿舍楼下，希望他写谅解书。
    但他无情拒绝了。
    庄诗妍曾经看到的那条说【不会谅解，要让她付出代价】的朋友圈，指代的从不是庄诗妍，而是那个骗子。
    因为她，就是当初带头欺负女生的主谋。
    他的报复是让她坐了近三年牢，这也是现在她来他直播间造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