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之语也已经完全理解了齐述的意思。
    他竟然是……
    生活在深渊副本的原住民？
    因为被她连带着净土一块从深渊带走，所以在月亮庄园受了苦？
    她模糊记得，他的眼睛好像因此受过伤。
    如果是从前，她或许会十分愧疚。
    但现在人性在她身体里似乎不占比例。
    她想的更多的是——
    既然连家带花都被她抢到手了。
    那怎么不算是她的呢？
    深渊数不尽的怪物里，唯一一株干净纯粹的花，不正是为她而存在？
    从盘踞在身上这株花活跃起来开始，她们的命运就已经缠到了一起。
    分不开了。
    她在地底下没有时间概念，但稀薄的意识，观察着齐述的一举一动，竟也不觉得无聊。
    尤其是齐述每天蹲在本体边细心松土时的碎碎念，可爱又单纯。
    确实是不谙世事的小花妖。
    因为她漏出能量给他，竟然就真的安安心心吃着，不再研究怎么把她大卸八块，更好地吞噬吸收。
    有点心软，连纯粹的坏人都做不了。
    这么一群大补的玩家放在眼前，就只想着取点血喂喂花。
    换做是她，这些人早就死在第一天了。
    无限世界，从不缺玩家。
    善良不一定有好下场。
    她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蠢货，不再有拯救世界这种可笑的理想。
    现在让她更感兴趣的，是眼前的齐述。
    在【洗白值：60】的提示中，齐述浑然忘我，叭叭个没停。
    不像牡丹，倒像个喇叭花成精。
    本体在空中摇晃着枝叶根须，似在附和。
    不过对关之语的猜测，已经是越来越离谱。
    在齐述看来，关之语跟无恶不作的侵略者没有两样。
    说到气愤时，他还会用根须甩一旁的关青几下。
    主要是一靠近关之语，就自动开启干饭模式，根本打不动。
    他只好找她同伙出气。
    而且关青也不无辜，就算挨抽，还揪他小jio上的须须，一个不注意就塞嘴里了。
    主打一个不卫生且变态。
    也就是腾不出嘴再骂一轮关青，不然他一定是要让她无地自容。
    有理硬三分。
    在花大王看来，自己是受害者，面对加害人，他做什么都不过分才对。
    就是有些低估了‘坏人’的下限。
    作为一朵花，太没心机可不好……
    反派，最忌讳的就是话多。
    其次忌讳的，是太好看。
    他以为自己在讨回公道，但在关之语眼中，完完全全就是撒娇。
    见他快把自己说到口干舌燥，她才按下那点恶趣味，不知怎么地就出现在齐述身旁。
    两人一起悬在空中，面对面的姿势，让齐述看见她整张脸。
    和关青是不一样的样貌。
    不是那种带着锐气的好看，五官反而有些温婉。
    只是当前气质太过割裂，像个假人。
    她突然的出现，让齐述停住要说的话，转而就是满身的戒备。
    敌人实力不明的时候，他好像有些忘形了。
    居然在和关之语讲道理。
    他暗自懊恼，但眉眼里泄出的意思早就被关之语看了个明白。
    她压抑不住笑意，指着天上那轮在齐述口中不听话的月亮，慢慢开口。
    “宝贝，它不是不听话。”
    “从前你能控制它，是因为我愿意。”
    她语调平缓，“你难道就不好奇，一个普通的玩家，怎么会拥有能量这么浓郁的眼睛吗？”
    狠人就是喜欢轻描淡写地讲‘鬼故事’。
    关之语不吊人胃口，摸着自己眼尾直言道，“因为它是从这里被挖走的。”
    说不出有没有存着点卖惨的私心。
    但齐述肯定是听不出来的。
    所以他十分直接地摇头，“我不信。”
    月亮是他自己挂上去的，怎么还成关之语的馈赠了？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地上的关青，突兀地发出一声轻笑。
    正如之前的懊恼藏不住，现在齐述没说的话，同样都写在了脸上。
    关之语：……
    她跟着扯出抹无意味的笑，“不信就算了。”
    话是这么说，但关之语掌心向上，盯了一眼月亮。
    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那轮月亮竟然直直从天幕坠落，如幻觉一般，快速出现在关之语手心。
    竟然从当初那对灰白的眼珠，变成了一对更小巧精致些的水晶珠。
    珠心的位置，隐隐荡开抹绿意。
    齐述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有花纹的玻璃弹珠。
    虽然看起来价格天差地别。
    没有月亮的光，玫瑰园霎时陷入黑暗。
    但其实并不影响他们看清。
    关之语将水晶珠塞到齐述手里，像是做了件无不足道的小事。
    “这样更好看些。”
    挂天上没什么用，齐述如果想用它，这样才会更方便。
    还没完全接受现状的齐述，看着就算变了个样，也改变不了曾经是人类器官的珠子……
    怪瘆得慌的。
    关之语这喜新厌旧是不是太极端了？
    有新眼睛了，以前的眼睛就这么随手送人？
    有阴谋！
    一定有阴谋！
    油盐不进的花大王恶狠狠将珠子甩到地上，嫌恶地拍了拍手，“脏死了，你们都滚。”
    什么月亮，他现在的能力让庄园永远是白天都行。
    钥匙在他这里，就是改成太阳庄园，无限世界也干涉不了一点。
    现在他才是拥有绝对主动权的人。
    可以嚣张一点。
    齐述喊他们“滚”的语气，颇有些趾高气昂的架势。
    关之语落在地面的眼神里，泛着些许凉意。
    不喜欢？
    不。
    小花妖不过是在口是心非。
    她幽深的眸光落回齐述身上。
    全程像个局外人一般的关青也终于有了动作。
    她捡起两颗珠子，抬头看着对峙的两人。
    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精神状态看着不是很稳定的关之语。
    她在齐述猝不及防中捧住他的脸，“礼物送了，你该给我谢礼了。”
    和齐述逼迫玩家献血一样的强盗逻辑。
    完全是现学现用。
    她死过一次以后，似乎也不太喜欢遵循人类社会的道德伦理。
    于是不等回礼人同意，一双冰冷的唇，就这么直挺挺地往齐述嘴上印。
    唇齿相接时，齐述属于本体的独有力量，被关之语强行汲取。
    ……嘴巴里满是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