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浑然不知夏夫人母女在聊什么,她被夏老太太亲自带着,去拜见夏太傅。
夏老太太是个很亲切的长辈,絮絮叨叨跟她念叨着。
“老头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灵均这小子的婚事,阖府上下都怕他娶不着媳妇儿,眼下准是迫不及待等着见新妇呢!”
沈南乔从不知夏太傅和宁肃私交竟到如此地步,愈发添了几分恭谨。
边走边琢磨等下见了要做些什么,才能讨老爷子欢心,毕竟这是宁肃带她来见的第一个长辈,等同于公婆了啊。
“咱府上许久没有喜事了,大姑娘许了人家,可未来公爹没了,姑爷还得守几年孝,剩下几个小的还早着呢。你来的正好,添添喜。”
夏老太太毫不避讳跟她聊着家常。
沈南乔心底暗暗记下,难怪大姑娘比她还大些尚且待字闺中,原来是这个缘故。
虽然上了年纪,但老太太健步如飞,沈南乔一路小跑跟着,脸颊跑得红扑扑的。
“盼了十来年,好容易等着灵均娶了新妇,老爷子那些日子还跟我说,怕是有生之年等不到这一天,你看,菩萨这不就是显灵了嘛。”
老太太这一路走过来絮絮叨叨,沈南乔觉得自己简直插不上嘴。
好在院子并不很大,一老一小很快上了台阶。
夏太傅正在书房跟宁肃不知在谈什么,见老妻领着个漂亮小姑娘进来,微微一怔。
作为大楚最饱学之人,他对麻衣相术也颇有研究,只一打眼,就瞧出这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天庭饱满,双眼有神,隐隐约约透出的端庄大方,比起当今皇后的面相,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微微蹙紧眉头。
沈宏儿时曾经带着这小姑娘来过府上,当时他看过这丫头,不记得有这种福相。
难不成这人的根骨也随着年纪增长而变化?
夏太傅生平阅人无数,鲜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只不过常年随伺帝王侧,他不动声色的功夫也是一等一,当下只微微笑了笑。
夏老太太见状颇觉不满,当即嗔怪道。
“人不来的时候你盼着,来了你又装矜持。”
夏太傅素来惧内,虽然他一直强调那是尊重,不过老太太一开口,素来不苟言笑的老太傅赶紧挤出笑容来。
“这不是跟他们端着久了,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嘛。”
沈南乔知道此人在朝堂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赶紧上前行了大礼,又绞尽脑汁夸赞着。
“您这金带围养的真好,这个时节开花,可见与花有缘,多少人家便是养在温室都很难开这么好。”
老爷子闻言眼睛一亮。
“你能认出这是金带围?”
沈南乔笑笑。
“芍药里难得的名品,因其花朵都在腰部,远远看去像是围着金腰带,故而得名。”走近两步,细细打量了下,复又回道,“只是寻常人难得能养这么好,这一圈不多不少刚刚好,修剪得很是精致啊。”
夏太傅得意起来,冲老妻努努嘴。
“听见没有,我就说我这养花的技术,放眼大楚无人能及。”
夏老太太撇撇嘴。
“那是人家小姑娘初来乍到,不好拂你的面子。”
夏太傅没理会这句,又看向沈南乔。
“来,认认这一盆。”
沈南乔依言过去,那花被放置在案头,看得出来是心头好,平素应该是时时把玩的。
“十月花期的十八学士,能在这个季节开,定然是用了些法子的。”沈南乔由衷流露出钦佩,“虽说叫十八学士,但一朵上开两三朵已是不易,您这个足足有六朵,着实厉害。”
夏太傅眼前一亮。
“小丫头于花草一道很是精通啊!”
沈南乔谦虚笑笑。
“君子六艺,养花弄草皆是雅事,我这点皮毛哪里登得上大雅之堂。”她略沉了沉,语气更显真挚,“您才是真正的行家。”
就这一来一往之间,就逗得老头子眉花眼笑,不但带她参观自己的书房,甚至还把不肯轻易示人的珍本拿出来给她瞧。
宁肃倒是没料到老头子对沈南乔青眼有加,未免失笑。
夏老太太趁机把人拉到一旁,低声问。
“这丫头的身世,你知道吧?”
宁肃不动声色掀起眼皮子看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一老一小,微微点头。
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孩子,她母亲是出了名的闺秀,若能亲自教养她长大,说句不恭的话,便是做国母也使得。”
宁肃眼神晦暗不明。
夏老太太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肩膀。
“家下预备了便饭,是她母亲的家乡味,等下吃了再走吧。”
宁肃未及开口,就被那边的笑声吸引。
但见夏太傅举着一把小白菜,中气十足吩咐下人。
“拿到厨下,给她们今晚添菜。”
沈南乔忙不迭附和。
“那我可是有口福了,冬日能吃到现摘的菜,便是八百里快马入京,也不能够这么新鲜。”
老太傅很满意她的识趣,连连点头。
沈南乔变本加厉又恭维道。
“没想到大年初一就能吃到千金菜,看来这一年我要生发走运了!”
宁肃有些目瞪口呆。
夏老太太更是啧啧称奇。
“老头子那点小白菜,等闲不许旁人动的,前两日大姑娘说帮着间苗,还挨了好一顿数落,这就拿出来给人吃了。”她叹口气,“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儿。”
宁肃也始料未及,愣怔片刻之后摇头失笑。
二人走上前去,刚好老太傅引着沈南乔走出来,还让宁肃挡路,让他站远些。
宁肃知道沈南乔在外是八面玲珑一把好手,但着实没想到,太傅竟然如此喜欢她。
“我记得沈宏幼时也曾给你开蒙?”
沈南乔点点头。
“不敢班门弄斧,太傅面前,只敢说些许认得几个字,能记记账,不算睁眼瞎罢了。”
老太傅兴致颇高,亲手研墨。
“既然如此,那就送你副字,当是见面礼了。”
沈南乔心下一震,夏太傅是当代大家,而且鲜有墨宝流出来,这礼着实有些重了。
她下意识看向宁肃。
夏太傅见状嗤道。
“你瞅他作甚,我送的字,他还敢拦着不成?”
说着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了“遂心”两个大字,将墨迹晾干之后,招手冲沈南乔道。
“拿回家裱起来。”
宁肃心下一动,点头示意她收下,说不定这幅字,日后可以保命。
就在此时,夏夫人施施然从门外进来,见此情景,只略顿了一瞬便开口笑道。
“父亲真是好偏的心,大姑娘陪嫁您都不肯舍一副墨宝,可见对灵均这新夫人有多重视。”
夏太傅也笑了笑。
“大概就是缘法儿吧,这丫头性子我喜欢,不怪灵均最后娶了她。”
明明是正常你来我往的对话,沈南乔却听出了几分蹊跷。
难不成夏家大姑娘,也跟宁肃谈婚论嫁过?
未及细想,就听夏夫人又道。
“既然父亲送了这么重的礼,我也不好独善其身。”说着冲沈南乔点点手儿,“来,跟伯母过来,送你件好东西。”
小剧场
沈南乔:不会是要给我看夜光大宝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