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
天亮时,雨也恰时的停了。
春日的太阳没那么刺眼,柔和的透过云层。
慢慢烘干着被打湿的房屋瓦舍。
随春远牵着萧蝶的手走在街上。
既然行踪瞒不住,他们也干脆不瞒了。
两个都不是爱吃苦的人,在山间树林奔波了大半个月,进了城也该休整休整。
暗处盯着他们的人,就看着他们一家茶楼一家首饰铺一家成衣店的逛。
随春远对哪个店家来说,都是大方的主顾。
只要是萧蝶多看上一眼的,他必定让人买下包起来。
把一个讨佳人欢心的富家公子哥,演绎的淋漓尽致。
萧蝶嘴边的笑就没收起来过,像个被天上馅饼砸中的普通欢场女子。
每每看随春远结账,她都喜笑颜开。
盯梢的人嗤之以鼻,怎么看她怎么像个没见识没骨头没本事的。
家主还怀疑她是武林高手,开什么玩笑?
哪个武林高手看个金簪子眼睛能冒出光来?
笑能是假的,难道眼睛里的光也是假的?
他在心中做下了判断。
而随春远已经默默的打开折扇,挡在了脖颈前面。
“这、这个就别买了吧?”
萧蝶的手指在金簪锋利的尾尖处摸了摸,“为什么不买?我还没见到过尾尖磨得这般锋利的簪子,我喜欢。”
随春远的眼神落在那闪着寒芒的尾尖上,只觉得眼睛都被刺的生疼。
“你这不是买首饰,你这是在买武器。”
萧蝶笑了笑,“谁让我是女儿家,武器也要选最美的。”
她对着店家拿来的铜镜,把发簪插入了自己发间。
随后仰头看向随春远,“我好看吗?”
随春远心肝颤了颤,“……好看。”
奇怪,就算没被杀那几次,他和萧蝶也算是老夫老妻了。
怎么最近面对她,总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心里有些纳闷。
出了这家首饰铺,他们又去了酒楼。
盯梢的留下同伴,自己先回去禀报家主。
于松石是前日到的青州。
他约莫着时间,觉得随春远该到青州了,就先一步到这等他。
一个少不更事的黄口小儿,本不值得他特意跑这一趟。
但他先偷离魂木,又杀他的亲子。
于松石着实不敢再掉以轻心。
盯梢的来报,把今日所见细细描绘。
于松石垂着头,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
于流虽不成器,可也是家中宠惯的幼子。
一朝惨死,他娘就病倒了,他夫人日日哭嚎,质问他这个父亲是如何当的。
他自己也是心痛如绞。
可如今他不敢擅动。
本是随春远在明他在暗。
如今却好像反过来了。
那个出手杀了他儿子的人到底是谁。
他如今也没个头绪。
随春远算是被他们于家监视着长大的,他确实没习过武。
他本怀疑是那个妾室,派人去她长大的烟柳楼,抓了负责培养瘦马的妈妈。
那妈妈被拷打的连萧蝶一顿吃几口饭,从小挨过多少次打都说了。
就是没承认她会武。
再去问询烟柳楼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说法。
这又听盯梢的如此说,于松石更加怀疑之前自己的判断。
可他们想截杀的机会不多了。
为了保险起见,于松石沉吟片刻后,心中生成了一个计划。
在青州休整了几日,也招摇过市了几日后。
在一个晴天,两人又踏上了行进的道路。
刚出城不久,萧蝶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他们。
两人装作没有发觉,继续共骑一匹,不急不慌,悠闲惬意。
他们越是如此,后面的人越不敢轻举妄动,只远远的跟着。
直到远离青州,走到一片密林。
此时天色已晚,昏昏暗暗。
二三十人围了上来,看装扮,就是于家豢养的那些刺客。
萧蝶觉得不对,按耐着不动,只藏在随春远怀中,惊的像个碰见饿狼的白毛兔子。
随春远和她演戏都演惯了的。
不用提前商量,他已经配合的选定了自己出演的角色。
“你们别过来啊!我有银子,我有很多银子,我把银子都给你们,你们就放过我们二人不行吗?”
杀手们不搭话,继续持刀逼近。
萧蝶和随春远瑟缩的后退,两张漂亮脸蛋都是惊惧满面。
如果不是看见了之前兄弟们的尸体。
他们恐怕还真就信了他们两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当刀锋越逼越近,近到随时能划破他们的皮肉时。
萧蝶抱着头,好像不敢再看。
正当这时,一道惊恐的男声在密林后响起。
“救命啊!有老虎!有老虎!救命啊!”
随着他这一声喊。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转向了密林深处。
一个穿着补丁青布衣衫,做书生打扮的少年人,白着脸在林间逃窜。
而他的身后,隐隐约约的有一头斑斓猛兽,正紧追着他。
“老虎……真是老虎!”
“快跑吧,咱们跑了,他们两个肯定就喂了虎了。”
“是啊大哥,跑吧,咱们打不过老虎啊。”
新杀手头子还在犹豫。
这时一声虎啸响起,被追赶的书生也奔着他们跑来。
杀手们不约而同转头就跑,把三个手无寸铁的扔在了身后。
随春远吓得立刻改了口,“喂!别跑啊!我把银子都给你们,你们留下行不行啊!”
还是无人答话。
杀手们一溜烟不见了。
随春远一边拉着萧蝶欲跑,一边骂骂咧咧,“这么多人还怕一头老虎,于家到底怎么训练的杀手啊。”
“兄台!兄台!别跑了……”
身后的书生看那些人跑没影了,赶紧喊住他们。
他气喘吁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没、没有老虎,我吓唬他们呢。”
“没有老虎?”
随春远指了指身后的密林,“我刚才明明看见了老虎在追着呢。”
那书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进林子,牵出了一头……驴。
那驴身上披着一张虎皮,正尥蹶子想踢下去。
“这、这就是刚才的老虎?那虎啸声呢?”
那书生笑起来和这驴一样憨,腼腆的道:口技而已,小生家贫,读学空闲时学了点小技,想着如果考不上,也可以养家糊口。”
“至于是虎皮,是我们村的猎户交给我的,让我带进京卖个好价钱,嘿嘿,没想到在这派上了用场。”
解释完,他拱了拱手,“还没介绍自己,小生名叫王韦,胡杨县人,此番是进京赶考,不知二位刚才可受了伤?”
他说着,抬头看向二人。
目光掠过萧蝶面上时,却突然停顿住了。
“姑娘……看着有些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