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叶公馆后,叶延驱车去往警署。
路过一家裁缝铺,汽车却不经意间停下了。
他以往不太注重打扮。
一身警署的制服足够他表明身份,足够他震慑犯人。
如今看,却不太够勾到女孩子的心。
她说她穿衬衫好看。
叶延双耳有些泛红,迈着长腿进了裁缝铺。
衬衫,西装,领带。
老板还兴致勃勃的拿出一条西装背带,对着叶延胸前比划。
“叶先生,你别看这背带不起眼,可这才是西方最时髦的,就你这身材,背带一上身,绝对显得你模样更俊俏,胸前更鼓囊,用洋文怎么说,哦……塞、塞可西!”
叶延老脸一红。
像被烫了一般把那背带推远。
他堂堂男子汉,难道还要用色诱不成?
不行不行。
他接受不了。
叶延付了定金,约定好七日后来取新衣,急忙转身离开。
今日是腊月十一,也是朱晓峰死的第二日。
警署依旧围着不少人,还多了些端着相机的记者。
这是卓家人在向他们警局施压。
可无论怎么施压,没有线索就是没有线索。
总不能因为死的人是朱晓峰,就把所有相关的人都抓来严刑拷打。
这不是明朝,朱家屁股底下没皇位。
叶延大摇大摆坦坦荡荡的进了警署,开始了一整天的拉扯拒绝。
而萧蝶此时正躺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复盘刚才收集到的消息。
新阳医院的二楼西侧被卓家的人团团围住。
平常别说人,恐怕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都杀了或许不难。
可萧蝶只想有仇报仇。
那些雇来的保镖不过是为了挣几两碎银养家中老小,不至于把命赔进去。
如果用暗杀的方式,伪装成医生护士,她有信心在众人面前给他一刀了结再逃出生天。
可那样又有些太便宜他了。
萧蝶觉得,自己在报仇这方面还是很严谨的。
说百倍偿还,就是百倍偿还。
少一倍都不行。
她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喃喃道:“看来还是得让他出来啊。”
与此同时,邵溪美从医院去而复返。
不过这次,她带着身后的人,走向了卓威的病房。
第二日,腊月十二,天气阴。
天还没亮,卓夫人就从卓威的隔壁惊醒。
自从她家乖乖出了事,她这个当母亲的就没再睡好过。
生怕一觉醒来,她家乖乖也和那朱晓峰一样,死状凄惨。
只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家乖乖心里才安心。
不过就是弄死了个破落户家的小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开门问了问隔壁的情况,听说一切如常后,才放心的洗漱更衣。
到了隔壁,邵溪美就带着人在隔间的沙发上坐着。
卓夫人心中更是安稳了些。
昨日她来敲门,说她父亲派了人,让她来帮忙保护卓威。
卓夫人听了,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也是不屑的。
说是保护她家乖乖,可谁不知道他们是为了邵家宝。
而且派谁来不好,非得派来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可这一晚上看过来,卓夫人倒是对邵溪美刮目相看了。
病房隔间的沙发窄小,屋子里又守了这么多大男人,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
她这个当妈的都忍不了,晚上都住在隔壁。
邵溪美居然能在这守上一夜。
卓夫人对着邵溪美,笑容真切了许多。
“昨晚没休息好吧?要不要去我房间里好好补一觉?”
邵溪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案子一定是萧蝶做下的。
而萧蝶昨日既然来了,就不会毫无动作。
她必须严防紧守,这样哪怕卓威被杀,她也能抓到萧蝶的尾巴。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密集的吵嚷声。
邵溪美急忙起来,警惕的没有开门,只是问门外的人怎么回事。
门外的人也有些懵,“是、是医生护士带着人过来的,说是有入院的病人,需要我们腾房间出来。”
“什么?”
卓夫人听了,气愤的拉开房门厉声道:“我家乖乖受了这么大的惊吓,院长凭什么还安排人住在我们附近?是瞧不起我们卓家吗?”
她指着正推着病床,往这个方向走的几人接着道:“这一片病房都被我们卓家包了,你们还不赶紧滚!就算要死,也死的远一点!”
走廊里被她忽然的呵斥静了音。
片刻后,一个身影从被推来的病床上颤颤巍巍的起了身,露出军装的一角。
“我倒不知道,卓家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卓夫人可真是威风。”
卓夫人一愣,在看见那人的脸时,立马如同霜打的茄子,蔫蔫巴巴,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原、原来是冯团长,我、这……这都是误会。”
冯团长捂着肚子白着脸,哼了一声躺了回去。
冯旭,驻守桐城的高级军官之一。
是握着枪杆子的陆军团长。
别说是卓家,就是邵东这个政客也得在枪杆子下退避三舍。
之前军方与他们这些本地豪门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这一出,确实让人始料未及。
冯旭心里烦着呢。
他和其他几个军官昨夜出营寻开心。
可不知是吃坏了东西,还是被人下了药。
还没来得及从女人的床上下来,这肚子里就疼的如同刀割。
他们七八个人,都是队伍里有头有脸的,自然不可能去普通医院。
到这新洋医院,还没等进病房,居然先凭空被骂了一顿。
如果不是他此时难受的紧,他真想一枪崩了那个刁妇。
他躺下时,不知道扯到哪根肠子,疼的直哼哼。
推床的下属和护士急忙往病房里送。
除了他,后面又跟过来三四个病床,只是这回卓夫人不敢再吭声。
他们卓家掌着桐城最大的报社。
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年头笔杆子再硬,又哪里硬的过枪杆子。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给自家乖乖营造的安全区,被随意的冲破。
医生、护士、这些高级将领的下属和亲眷。
一窝蜂似的涌进来,乱糟糟,纷杂杂。
听见外面的声音,卓威从睡梦中惊醒,惊惶的大叫。
卓夫人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医院的院长这时才姗姗来迟,那个法国人用蹩脚的中文抱歉的表示,现在病房紧缺,医院不可能再同意他们一家占着二楼的半边走廊。
身后卓威的惊叫声还在继续。
卓夫人抹了把泪,又气又委屈的道:“出院!那我们就出院!”